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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靄沉沉,葉相知坐在火堆旁,看著支架上靠著的一大塊野豬肉,金黃的油汁發出呲呲的響聲,一股飄香肉味早已彌漫開來。


    葉相知很入迷的打量著這塊肉,與冰淩裏頭那些在冰天雪地裏生活的動物的確不同,隻因為這兒多了幾分煙火氣,肉質也更加的肥美。


    迴想這十三年來,她很少吃肉,一來是為了修心,二來也是因為冰淩能夠尋到的肉實在太少。至於平日裏的吃食,每隔一兩月便會有人腳踏飛劍送至道觀,在那嚴寒之下,食物也能存放很久。


    她拿著一柄匕首,輕輕切下一塊肉,用削幹淨的木簽串上。忽然,一柄青鋒悄無聲息地搭在她的肩上,劍鋒距離自己的脖子不足兩寸。


    “極品,真是極品啊。”一位身著黑色毛絨大衣的刀疤男子走到她身前,帶著不懷好意的目光瞥了一眼她的身材,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木簽。


    “嗯,不錯。”刀疤男子嘴裏咀嚼著肉片讚歎道,“長得俏麗,還能有這般手藝,小美人,做我的媳婦如何?保你下半輩子有吃有穿有得樂!”


    葉相知抬頭掃了一眼身前的男子,發現在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女孩,十歲左右,或許是因為身上背著的包袱太重,讓她露出吃力地神色。


    她不敢靠近男子,隻是遠遠地站著,臉上很髒,穿著的衣服也很破舊,看起來並不防寒,因為她雙腿在微微地顫抖。


    刀疤男子看著眼前的美人胚子沒有反抗掙紮的模樣,這才笑道,“三子,把她手捆上,咱們迴山寨,明日便成親。”


    她身後的站著的那人抽離青鋒,手持麻繩正要將葉相知給套上。葉相知無動於衷,雙眸停留在刀疤男子身後的小女孩身上,後者的小眼睛一直在饑渴地盯著自己身前這塊肉。


    麻繩在她身上捆了三圈,正要係上繩結時,葉相知身後那男子忽然倒在了地上。


    “幹啥呢三子?酒喝高了?”刀疤男子有些不爽,生怕這到手的媳婦要飛走,連忙上前拉住麻繩。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三子,隻見他的口鼻裏頭,竟不停溢出鮮血,雙目未閉合,卻已是翻出了白眼。


    “死了?”刀疤男子手心一涼,感覺自己捏著的不像是麻繩,而是一條蛇。


    呲啦地一聲,麻繩忽然斷裂,葉相知轉身拔出那死去男子的劍,往前一刺。刀疤男子瞪大眼睛,看著這窈窕細膩的美人胚子,了結自己的性命。他大哥不止一次警告過,女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若是有天遇上了,不是她死,便是你死。


    如今他相信了,為時已晚。


    葉相知沒有理會死在一旁的兩個人,她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用手絹輕輕擦拭後,再次切下一塊肉捏在手上。


    她抬頭瞥了一眼那小女孩,或許是因為害怕,她此刻躲在一顆樹後邊,隻露出半張黑乎乎的小臉盯著葉相知手上那塊肉。


    “想吃嗎?”葉相知看著她問。


    小女孩猶豫了好一會,還是點了點頭,不停用舌頭舔著嘴唇。


    葉相知放下匕首,捏著手中的肉片朝她走過去。小女孩有些慌張,下意識想要閃躲,隻見葉相知在她麵前蹲了下來,遞著肉到她嘴邊,“喏,吃吧。”


    小女孩忍受不住這肉香,張嘴一口咬下,隻是咬了兩下便吞入腹中。


    吃完這塊肉,她兩眼依舊凝視著火堆上那一大塊野豬肉,卻不敢上前半步。葉相知知道她在害怕什麽,轉身把野豬肉連帶匕首拿過來,一點一點地切下。


    “你叫什麽名字?”葉相知看著滿嘴塞著肉片的小女孩問。


    “我叫小桐……”女孩含糊不清地迴答。


    葉相知沒有追問下去,等她吃飽了之後,用手絹擦拭她嘴上的油漬,並把她臉上的黑印給抹去,頓時顯得清秀的了不少。葉相知輕聲問道:“你家住在哪裏?”


    小桐眨了眨小眼睛,帶著一絲渴望道:“長安……”


    ……


    “公子,吃點東西吧。”雅兒端著一疊饅頭和半條魚肉爬上了小船,輕輕放在少年的身前,“大白哥不讓我給你送吃的,這怎麽行呢?把公子給餓壞了咋辦。”


    淩江無奈地笑了笑,抓起一個大饅頭看著雅兒道:“你吃了嗎?”


    雅兒搖頭。


    淩江將饅頭掰開一半,放到雅兒的手心裏頭,張嘴咬著手中的半塊白麵饅頭。他吃著饅頭,看著逐漸變暗的天色,心中舒暢了許多。


    這一下午,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雖然有些仍舊沒想個明白,但自己似乎有些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了。


    “公子。”雅兒吃著饅頭說,“不管公子去到那裏,雅兒都會陪著你,所以公子你就放心的走便是,雅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其實剛剛雅兒就在想著,要不咱們去了長安,就不迴來了吧,反正要走這麽遠的路,不如待在長安找地方住下來,再給公子娶個媳婦,咱們就在長安過日子多好。”


    淩江看著雅兒那滿是憧憬的神情,笑著點頭,“嗯。”


    去長安究竟該做些什麽呢?這個問題淩江一路走一路想,想了好些時日。就在不久前,他忽然間明白了。其實做什麽並不重要,隻是想去長安看看,順帶在這人間上走一走,最好是能把那一根竹笛送去棲霞山,能不虛此生,便也就足夠了。


    當然,他知道現實不會像這般美好順暢,去往長安的路上,甚至到了長安還會有許多的艱難險阻,可這又如何?人這一生本就沒可能是平安一世,這一路上若是沒點顛簸,那去長安還有什麽意思?


    吃過晚飯後,船夫帶上了他的鬥笠,撐著船載著四人度過了這條通海河。盡管那河妖的屍首早已經不見蹤影,但來到河中央時,船夫還是難免觸景生情,那一道驚人的劍光仍舊曆曆在目。


    淩江也是不約而同地朝大白望去,他知道大白的實力如何。至少在半年前,大白絕不可能一劍斬殺這隻河妖,否則在老龍王廟裏頭他也不至於這般狼狽。


    “或許是因為那一枚龍內丹的緣故,才讓大白實力有所提升吧。”淩江心想道。畢竟那龍內丹可是能讓崔劍意都眼紅的東西,吃下去後沒點動靜哪成?


    四人匆匆踏入了通海城城門,並在宵禁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棧。


    淩江上前說道:“掌櫃的,給我們開兩間上房。”


    櫃台算賬的中年男子抬頭一看,搖頭道:“幾位客官,上房沒了,隻剩下一間中房,不知可否將就一下?”


    “你讓我們四個人擠一間中房?這怎麽將就?”淩江疑惑道,“這也不是什麽喜慶的日子,怎麽會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中年男子陪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明日便是這通海城城主的五十誕辰,全城的上房都被包下了,剩下的那些也都給各大江湖遊客住下,若是幾位來早些,還能多出一間空房。”


    淩江瞥了大白三人一眼,隻好點了點頭道:“也隻能這樣了。”


    掌櫃的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說道:“客官,咱們店裏倒是還空出一間房來,隻是……”


    淩江問:“隻是什麽?”


    “隻是那房子半個月前死過人,上吊死了,據說是個私奔的姑娘被心上人拋棄後想不開尋死……”中年男子輕聲道。


    淩江臉色不太好看,雖然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可總歸是不吉利。


    卻聽大白出聲說道:“行,我們住下了。”


    淩江眉頭一皺,看了大白一眼,也沒敢再多說些什麽。掌櫃的也沒有攔著,收下了錢讓小二帶著他們上樓。


    雅兒跟陳寶涵睡在那正常的房間裏,至於那死過人的空房,自然是淩江和大白住下。


    進了屋子後,淩江四處打量了一下。人死後這兒裏裏外外都被清掃過了,除了森冷了一些,還真看不出這兒曾經死過人。


    隻見大白放下包袱,直徑躺到床上,淩江不禁疑惑道:“大白,不需要貼個符紙什麽的避避邪嗎?”


    “沒這必要。”大白搖頭,說完便拉起被褥側身睡下。


    淩江看著是一陣無語,想說大白你這心也太大了吧。不過想想好像也沒什麽問題,畢竟以大白這身手,若真的鬧了鬼,收掉就完事了,怕他幹什麽?


    淩江索性也不去想這些晦氣事情,在另一張床上躺著睡下,也不知究竟是夜裏冷還是這屋子本身就陰寒,淩江躺在床上總覺得背後發涼,止不住的打起雞皮疙瘩。這倒是讓他想不太明白,自己現在就算是光著身子出外邊去洗個冷水澡,也不見得會著涼,怎麽在這兒就感到陰森無比呢?


    “難不成是這房間真的有問題?”淩江心中暗想道,可他看著大白似乎已經睡得香甜的模樣,這才認為是自己想多了。


    夜幕下的通海城寂靜無聲,就連打更人也迴去睡下了,守夜的官兵們也是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喝一壺溫酒暖暖身體,喝著喝著也是倒頭便睡。


    “師兄,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不急小師妹,我敢說這通海城裏不下三方勢力在盯著他們,那可是一頭大肥羊啊。區區三境便能一劍斬殺凝丹期的河妖,身上沒點寶貝誰敢相信?隻要我們私吞了這條肥羊,我們就可以放心的迴到長安了。”


    “可是師兄,萬一那肥羊被人先宰了怎麽辦?”


    “這就要看你了啊小師妹,有你在,我就不信還有誰敢跟我們搶吃的。”


    深夜下,一黑衣男子摟著一位紅衣女子坐在瓦房頂上,她們雙眼凝視的方向,是一家半個月前剛死過人的客棧。


    “師兄,你真厲害!”紅衣女子挨著身邊的男子笑著說。


    他點了點頭,下意識握起拳頭輕輕錘了一塊瓦片,“平海鎮那死教書的,我總有一天會迴去找他算賬!”


    “相公,這房頂上好像有什麽動靜啊!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喵……喵……”


    “瞧把你嚇得,一隻貓而已,時辰不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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