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情處的辦公室裏,幾個值班人員正在喝茶聊天,剛剛送進來的三個人死得突然,問著問著口供頭一歪嘴角流出黑血,再過去看人就已經沒氣兒了。


    要多邪門有多邪門!


    一個小胡子坐在桌子上,一條腿撐地,一條腿晃晃蕩蕩的說道:“真是悔氣!我在特情處這麽多年,就沒遇見過這麽邪門的事兒!你說吧,進去沒十分鍾,丫的一句話沒說,頭一歪斷氣了。”


    旁邊的眼鏡男舉著保溫杯,邊吹著氣,邊調侃道:“是不是你下手太狠啦?”


    小胡子出名的下黑手,幾個人明知這次的情況大約不是這樣,也跟著起哄調侃他。


    “不是,你們可別瞎說,我這次真特麽連手指頭都沒動他!”


    小胡子覺得自己有點兒冤,臉紅脖子粗的爭辯。這次不比尋常,程處特意叮囑過要小心處理,也說了這些人有自殺的可能,他一直小心著,可還是出了事。


    這藥藏在牙齒裏,他想幾時咬破,誰能說得準,所以小胡子這次特別注意了問話的語氣和技巧,不把人逼得太急,但還是……


    三個人在三個不同的審訊室,差不多同一時間全咬du死了,就和約好的一樣。


    小胡子有些急,“你們不信問程處和小李子,他們的情況和我差不多,總不能他們也下狠手了吧?”


    “他們沒有,不代表你沒有。”


    大家還在起哄逗小胡子。


    門口傳來幾下有節奏的敲門聲。


    “請問程處在嗎?”


    華菲站在最前麵,側後麵跟著池小五。許桑榆在最後側身靠著牆,從屋裏的角度基本看不到她。


    小胡子從桌上跳下來,打量著華菲和池小五。


    一個紅毛,一個灰毛,打扮得和非主流似的。


    “程處不在。”小胡子口氣十分生硬。


    他剛剛受了同事的揶揄,這會兒心情正不爽。


    華菲沒理會他,繼續道:“我們和程處約好了,麻煩您給叫一聲。”


    “我說不在就不在。”


    小胡子有些上火,一個紅毛丫頭,張口閉口程處,這就是想拿程處壓他唄。


    剛才最先調侃小胡子的眼鏡男放下手中的保溫杯,起身道:“既然和程處約好了,要不你們在這兒等會兒?”


    此刻,許桑榆從後麵閃身進來,“不用了,帶我去看看死了的那三個人。”


    眼鏡男一下子認出了許桑榆,今天就是她把那三個犯人交到程處手上,雖然沒聽清兩人之間的對話,但看程處的態度似乎對她很看重。


    當時華菲和池小五離得遠,一下子沒認出來,現在看到許桑榆,他一下子想起來,這紅毛和灰毛當時和搜救隊的人一起,他還以為是當地的居民,就沒在意。


    現在想來,人應該是他們幾個一起抓的,隻是不知道是哪個組織的人。


    和特情處合作的特別組織不少,想到當時程處的態度,眼鏡男點頭道:“我帶你們過去。”


    “不行!”小胡子伸手攔下,“誰也不許去。”


    他和眼鏡男素來不睦,最近又在競爭同一個晉升機會,剛才就被眼鏡男借機諷刺了一通,現在他又要帶人去看那三個人,誰知道安得什麽心?


    “那三個都是要犯,法醫、法政沒到之前,誰也不許去,萬一破壞了取證,你們誰擔得起?”


    眼鏡男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語氣十分溫和,“這三位都是程處的朋友。”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幾個人之中隻有眼鏡男晚間和程處出了任務,其他人都沒見過許桑榆,所以對“朋友”二字的理解十分寬泛,也都不好說什麽。


    “要不,給程處打個電話?”有人出來做和事佬。


    “不行!就是程處站在這兒我也是這麽說,法醫沒屍檢前,誰也不能動。”


    小胡子審訊時遇到這麽悔氣的事,心情不好,剛剛又被同事調侃了一陣,一時有點兒認了死扣。


    總怕出點兒什麽岔子到時自己真說不清了。特別是,這人還是死對頭眼鏡男帶來的。


    不得不說,他想得有點兒多了。


    許桑榆低頭擺弄著手機,淡淡的抬了抬眸,“他馬上到。”


    小胡子一愣,沒想到這小姑娘真能把程處叫來,心裏莫名的有點兒虛。


    他梗了梗脖子,色厲內荏道:“程處來了,也不能壞了規矩。”


    辦公室靜得沒人吭聲,氣氛微微有些凝滯。


    小胡子大約也覺出自己有些過了,輕咳聲道:“你們要是想知道具體情況,等法醫正式的屍檢報告出來,按流程申請會讓你們查閱的。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還是迴去等消息吧。”


    他以為這麽說,已經把姿態擺得很低,幾個小屁孩兒應該很好打發的,沒想到三個人誰都沒走,隻往旁邊挪了挪,一個個靠在門口的牆邊,竟然還組隊打起了遊戲。


    小胡子這爆脾氣啊!


    特情處的人走到哪兒不是遠接高迎,到哪兒都被人當大爺一樣貢著,他還第一次被人無視了。


    眼鏡男嗬的笑了聲,端起保溫杯,四平八穩的喝茶。


    小胡子覺得更不好了。


    “我說你們幾個,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嘛,走,走,走,迴家玩去!別再這搗亂。”


    三個人都沒抬頭,隻聽到手機裏“劈裏啪啦”的打鬥聲。


    小胡子這個氣啊,他今天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怎麽碰到的都是邪門事兒。


    剛要發火,就看到程處匆匆忙忙從樓梯上來,腳步很急,兩三個樓梯並成一步,幾乎是跑上來的。


    小胡子心裏的不安更明顯了。


    “許小姐。”


    程處的態度幾乎可以稱得上恭敬。


    “沒想到您這麽急,正好家裏有點兒事就先迴去了。”


    小胡子心顫了顫。


    程處這是在解釋?


    不止小胡子,辦公室裏的人都愕然的看向許桑榆。


    許桑榆把手機放迴褲子口袋裏,緩緩抬頭,“帶我去看看。”


    小胡子暗自慶幸,還好小姑娘沒告狀。


    不過他還是挺好奇,一個小姑娘大半夜跑來看三個死人,這是什麽特殊愛好?


    殮房裏,許桑榆認真檢查了三個人的四肢,口腔,她看得很仔細,小胡子在旁邊隻覺得毛骨悚然。


    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姑娘,你在忙什麽?”


    “針孔。”


    “你不會懷疑是我們給注射了什麽東西吧?”小胡子對此特別敏感,覺得自己有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意思。


    特情處和其他地方不同,審訊是沒有錄像的,雖然為了他們帶來了許多便利,但同時也就出現了現在這種不便。


    隻不過平時,又有誰敢質疑特情處呢?


    也不知道這小姑娘什麽來路,不過這大半夜圍著三個死人轉,都不帶怕的,就憑這一點,就不是一般人。


    特別是這三個人還是中du死的,臉色發青發白,樣子實在是可怖。


    小胡子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許桑榆示意池小五幫她把人推到手術台上,很自然的打開櫃子拿出一件全新的手術服,帶好帽子、一次性手套。


    小胡子看著她這一係列操作,整個人都傻了。


    許桑榆拿起一旁盤子裏的手術刀,後頭看著房間裏呆愣的幾個人,“想留下來參觀?”


    不,絕對不想。


    幾個人迴過神,忙轉身走了。


    從驗屍房出來,小胡子抹了把臉,掏出煙遞給程處一隻,又拿手攏著打火機幫程處點上,才道:“法醫沒來,您讓她這麽搞,沒問題吧?”


    華菲瞥了眼小胡子,嗬笑。


    剛才還硬氣不行,什麽程處來的也一樣,結果在程處麵前就這麽個慫樣。


    小胡子被那一輕笑弄得有些尷尬,低頭默默的抽了口煙,可還不放心的從門口的窗子望了一眼。


    燈光下,許桑榆一臉清肅的舉著手術刀開膛破肚,下手沉穩老練,看起來並非新手。


    程處也跟著往裏瞟了一眼,才悠悠地道:“你以為她是誰?聽說過市局裏唯一的首席女法醫官嗎?就是她!”


    小胡子手指劇烈的抖了下,腦袋裏雷轟電掣般一片空白。


    華菲在旁邊抖了抖腿:傻了吧?


    天蒙蒙亮的時候,許桑榆站在另一側的各種檢測儀器前,看著新出爐的檢測數據,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房門打開。


    池小五抬了抬左肩叫醒靠著他睡過去的華菲,程處和小胡子也都熄滅了煙迎了過去。


    許桑榆將寫好的驗屍報告交給程處,“聽說過qz30嗎?一種長效du藥,可以長期存在於人體內不被代謝分解,隻要每天定時服用解藥,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超過時間就會du發身亡。m州一些隱秘組織用它來控製成員,一旦有人想脫離組織,就會du發。負責審訊的是哪幾位,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小胡子機械的舉了舉手,“我負責的那個胖子,用的第一審訊室,前後一共也就十五分鍾吧,人就死了。還把我嚇了一跳。”


    程處點了點頭道:“我這邊的情況也差不多,一共問了三個問題,都沒有迴答,等我問到第四個問題的時候,他好象蹙了蹙眉,我還以為是想說了,誰知道人一歪就斷氣了。還有一個人是另一位同事負責的,他現在人不在,不過我想情況應該差不多,三個人是同一時間進的審訊室,又同一時間死亡的。”


    許桑榆問:“當時是幾點,還記得嗎?”


    小胡子道:“好象是淩晨十二點,我記得當時牆上的鍾滴的響了一聲,它都是整點報時。”


    許桑榆點了點頭道:“有些組織喜歡在晚上組織類似祭祀式的儀式,並會在那個時間給成員飲下符水,我猜du就是這麽下的,他們並不知情。之後,隻要他們每天按時還在同一時間飲下放了解藥的符水,就會性命無虞。可一旦任務失敗或擅自脫離組織……”


    小胡子嘖了聲,“這也太狠了。”


    一行人邊說邊走到特情處的院門口。


    告別前,程處道:“我會按照這個方向繼續調查的,有消息通知你。”


    “好。”


    許桑榆揮了揮手,轉身上車。


    車子啟動,華菲忍不住問:“他不知道咱們是?”


    許桑榆搖了下頭。


    華菲撇了下嘴,“難怪!”


    同盟總部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信息資料庫,要排查這類的組織她們可比特情處快多了。


    池小五從駕駛位上迴頭,“我現在更想知道,榆姐是怎麽想到來驗屍的?”


    許桑榆過來時,明顯已經有了這方麵的猜測,過來,不過是證實。


    “對!對!對!”華菲想到許桑榆過來前撿起的那本書,“是不是和那本有關?叫什麽……《聖女的救贖》。”


    東野圭吾的代表作之一。


    池小五歪頭想了想,這本書他以前也隨手翻過,可實在看不出兩者之間的關聯。


    許桑榆道:“看過嗎?”


    華菲茫然的搖頭,“沒有。”


    許桑榆勾了勾唇,“有時間看看,不錯。”


    “不是吧?”華菲哀號一聲,拉著許桑榆的胳膊左搖右晃的抗議,“不帶這麽吊人胃口的!現在就解秘吧!不然這覺我沒法睡了。”


    許桑榆指指外頭,“天都亮了。”


    睡什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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