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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孩子,以一顆赤子之心想救出母親,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然而陸恆卻不同,他做事僅憑一己好惡,絕無是非對錯之分。他想要硬闖金鑾殿,隻是覺得這樣很有趣而已。


    可這種舉動在獨孤九眼中,卻是不折不扣的母子情深。他一想到自己居然有所動搖,不禁心中慚愧道:“獨孤九啊獨孤九,陸大哥在世時你比他不過,現在居然連恆兒這小小的孺子也比不過,你當初哪兒來的底氣說自己最愛阿妤?”


    想到這兒他便咬了咬牙,把心一橫道:“好孩子,有誌氣!咱們也不扯那些虛文了,直接闖上金殿!此事成則成矣,若不成等匈奴兵來了大夥一樣的完蛋。走吧,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兩人也懶得躲了,大模大樣的直奔皇宮。多虧這場突如其來的雪攪得都城人心惶惶,他們很容易就混進了大內。


    金殿前廣場上,幾個禁軍見一個小孩兒背後別著把明晃晃的長劍走來,甚感奇怪。用手一指,喝道:“喂,你是誰家的娃娃?跑這兒來幹什麽?”


    話音未落,但見電光一閃,軍士身首異處。他的幾個同伴一下蒙住,渾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


    就在這片刻之間,陸恆手起劍落,運轉如飛,軍士們被砍瓜切菜般撂倒。四周一片大亂,隻聽有人大唿道:“不好了,刺客闖宮!”


    “什麽人?”


    “這……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兒!”


    “小孩兒?”


    陸恆像一部無情的戰爭器械,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推,隻見當者紛紛斃於他的劍下。


    拓跋峰正在廣場中與眾臣等候消息,卻見外麵一陣大亂,禁軍如蟻附擁向南門。他不禁眉頭一皺,問道:“外麵為何喧嘩?”


    新任的侍衛長忙小跑過來低聲道:“隻聽說是有刺客。攝政王,還請先迴避吧!”


    “刺客,什麽刺客這麽大膽?有幾個人?”


    “屬下聽說隻有一個人……”


    “莫非又是五年前的狼妖不成?”


    “不。是……是個小孩兒……”


    拓跋峰一聽,竟氣得放聲大笑:“好哇!看來老夫是真的老了,連一個小娃娃都能欺負到我頭上!你們聽好:不許殺他,把這人給我押到階下,我要親自審問。”


    “遵命!”


    禁軍越聚越多。陸恆的長劍幻化成一道銀色的飛鏈,所過之處無不綻放出鮮紅的血花。但是敵人畢竟太多了,在放倒了上百名禁軍後,陸恆的左臂突然重重的挨了一劍。


    獨孤九的心猛然一顫。受不受傷,這是一道分水嶺。陸恆中了第一劍,就一定會再中第二劍的。


    果不其然,又戰數十迴合後,陸恆突然一劍斬斷三杆從不同方位刺來的長戟;同時身形如鬼魅般繞到其中一個衛士背後,將長劍猛的刺入那人後心。


    但那侍衛勇悍無比竟是半步不退,反手抱住陸恆的腰,一把抽中靴子裏的匕首,直接插入陸恆肋下。


    陸恆雖然年幼,力氣卻大的嚇人。一掙便掙開此人雙臂,並將他像拋死狗般擲了出去。侍衛攔腰撞上一根玉柱,頭背盡皆粉碎,但剛才那匕首卻也實實在在的插入了陸恆腰間。


    陸恆的衣角被染紅了,眾禁軍歡唿道:“這小鬼已然受傷,死期不遠了!”


    但陸恆渾然不懼,用手胡亂擦了兩下,又在麵頰上一抹。殷紅的血跡配上他平靜的笑臉,反而更顯得猙獰詭異。


    眾人均想道:若讓這小子做困獸猶鬥發起瘋來,我們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一念至此,無不心驚膽戰。一名頭領顫聲唿道:“變陣!”


    隻見幾十人,從後麵忽然湧上來,手中拿著等身高的大盾,組成一道銅牆鐵壁。與此同時,長矛手退到他們身後,將長矛從盾牆上伸出,又形成一片鋼鐵叢林。


    眾人一步步逼近,縮小著包圍圈兒,留給陸恆輾轉騰挪的空間竟是越來越小。陸恆幾次想強行突破,都被如林的長矛逼退迴來。最終他二人被困在幾尺見方的狹小空間裏。


    獨孤九一聲長歎道:“罷了,咱們的死期已至……”


    但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噗嚕嚕的震翅聲。原來是一隻灰色的信鴿撲騰著翅膀從白狼峰方向飛來。


    它飛過禁軍的頭頂,又飛過琉璃碧瓦、鬥拱雕簷,輕輕落在拓跋峰掌中。


    饒是拓跋峰老謀深算,此刻心情也不禁緊張起來。他清楚若這十來萬人不死,而是奪了虎賁軍的武器反而殺向都城,他的統治也就到頭了。


    隻見信箋上隻有一句話:“刑徒十一萬七千四百餘眾,皆已坑殺於千年神像腳下。”


    拓跋峰立刻轉憂為喜,哈哈大笑起來。他隨手一拋信紙,遙望遠處,隻見陰霾的天空下,千年神像若隱若現。


    他心中想道:善神也好,兇神也罷;總之在這肅慎國,我拓跋峰就是最大的神!


    的確,隻要牢牢控製住甲士,人口數和存糧的比例,終他這一生,肅慎國還是會維持住穩定。至於死後嘛……他死後哪會管洪水滔天呢?


    但拓跋峰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時,千年神像腳下虎賁軍的屠刀上的鮮血還在不停流淌,卻有一道漆黑的怨氣從坑中衝天而起。


    它在千年神兇惡的那一麵轉了幾圈,忽然順著五官,滲入到頭顱中。


    士兵們看得傻眼了,茫然不知所措。但猛然間那龐大的石像張開巨口,又把黑氣吐將出來。


    這道黑氣更強更迅猛,在天空中飛舞盤旋,好似一隻漆黑的巨鷹,直奔皇城方向飛去。


    宮門處,獨孤九已然閉目待死。而陸恆卻仍緊緊攥著長劍,似乎沒有任何投降的意思。


    禁軍們也不願意再有傷亡了,加上拓跋峰下令活捉,因此他們采取了最保守的方法——等。


    陸恆身上的傷口仍舊在流血。他們不急,隻要等上一個時辰或兩個時辰,陸恆肯定有體力不支的一刻。那時他們再一擁而上,繩捆索綁,豈不美哉?


    這時黑暗籠罩了天空,那股妖霧已然到達眾人上方。它盤旋幾圈,突然猛地下沉,像一隻巨大的陀螺從陸恆的天靈蓋直直拍入。


    陸恆啊的一聲大叫,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眾禁軍一驚,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獨孤九慌忙問道:“恆兒,你怎麽了?”


    黑氣被陸恆盡數吸收至體內,他撲通一聲單膝跪下,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獨孤九明白,照現在的形勢,片刻後陸恆就要奔赴黃泉。可他仍不希望陸恆遭受任何痛苦。


    於是他含淚道:“恆兒,莫非這賊老天也要欺你嗎?你……你若是難受便點點頭,九叔給你來個痛快的!”


    這時卻聽陸恆用低沉的聲音道:“九叔,你閉上眼睛,別看我。”


    “什麽?”獨孤九一愣,但立即照做。他知道陸恆從不會說些沒用的廢話。


    就在獨孤九閉上眼睛的一刹那,陸恆的雙眼卻睜開了。


    他的眸子中閃動著輝煌的金光,仿佛兩輪太陽。


    眾禁軍在與他眼神相對的一刹那,便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他們的世界瞬間化為烏有,腳下隻有無盡的荒原向遠處延展開去。他們身邊是無窮無盡的妖魔鬼怪,於是人們怒吼著相互廝殺起來。


    而陸恆在一片刀光劍影中安如泰山。


    不久,人們全倒下了,地麵上血流成河,像一條鮮豔的紅毯。陸恆倒持長劍,一步步踏在這毯子上。


    拓跋峰正在廣場中央洋洋自得時,文武百官忽然刷的全部轉過臉,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拓跋峰一愣,凝眉喝道:“喂,你們怎麽迴事?”


    邊說著邊把手搭到腰間寶劍上。


    沒有人答話,他們眼中露出瘋狂的光,一遍遍喃喃低語:“妖怪,有妖怪……”


    拓跋峰忽然感到毛骨悚然,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這群人定是中邪無疑。此刻兇多吉少,若耽擱下去,定會丟掉這條老命。於是他當機立斷,掉頭朝金殿中跑去。


    但這時一個大臣緊趕兩步,猛地一撲,死死地抓住他的腳踝。


    拓跋峰大驚,一翻手中寶劍。伴隨著一道寒光,那人被他攔腰劈成兩段,但一雙手卻物質死死箍著他雙腳不肯鬆開,仿佛抱定決心要和拓跋峰同歸於盡。


    拓跋峰麵色蒼白,用腳狠命踹去,大喝道:“狗賊,給我滾開!”直踹了七八下,方甩開屍體。


    但這樣一來卻耽誤了不少時間,更多的人圍了上來。拓跋峰揮劍亂砍,但見斷掌橫飛,血光四濺。然而放倒三四個人後,拓跋峰也被眾人緊緊摁住,再難以動彈分毫,寶劍也咣當一聲落了地。


    這時他看見一個孩子緩步走來,那雙眸中是兩道金光。


    拓跋峰明知今日難以幸免,便咬緊牙關恨恨的問道:“小子,你好大的能耐,敢不敢告訴我名字,讓老夫死後知道找誰去索命!”


    “我姓陸,叫陸恆,是陸飛雲和步六孤妤的兒子。”


    拓跋峰驚疑不定地打量著他,眼中逐漸升騰起狂怒與不甘。


    “隻怪我當年一時手軟,沒立即處死步六孤妤那賤人,卻讓你這小雜種活了下來!真是婦人之仁,婦人之仁呐!”他仰天長嘯,聲音裏是言說不盡的刻毒。


    陸恆微微笑道:“還有什麽想說的嗎?我可以給你些時間讓你說完。”


    拓跋峰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假意道:“有,有!我還有件關乎你身世的大事沒講。你且容我想想……”


    “好,我可以等。”陸恆微笑著說道,他的目光裏不知是自負還是自信。


    “唔,好像是……”拓跋峰一邊敷衍,一邊奮力將手指彎進袍袖,拚命摸索。若幹年前,他便在這皇宮中布滿焦油與火藥,直到今天這些東西還沒撤呢。


    而恰恰他的衣袖間一直藏著顆小小的雷火彈,如果摔在地上,足夠將整個皇宮引燃。他自然是活不成了,但稍感慶幸的是可以讓這姓陸的小崽子做陪葬,也算夠本了。


    終於,他的手指碰到一個圓形的物什,心中不禁猛然一喜,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緊接著兩指一鉗將雷火彈猛地向地上擲去。


    拓跋峰閉上眼,等待著最後的複仇帶來的快感。但時間一點點流逝,那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卻並沒有到來。


    他睜開眼,隻見雷火彈已被陸恆輕輕托在手中。紙撚的火花輕輕燃燒,在即將抵達盡頭時,卻被陸恆用兩根手指死死掐滅。


    拓跋峰心如死灰,心中緊繃著的一股勁兒突然折斷了,他像條口袋般軟軟癱下去。


    中了陸恆瞳術的眾人將拓跋峰撕成碎片,然後又自相殘殺起來。慘叫聲此起彼伏,廣場上也是一片狼藉。


    獨孤九伏低身體半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忽然間他感到一隻冰冷的小手扶起他的肩膀:“九叔,人已都被我殺幹淨了。”


    獨孤九慌忙睜開眼,整個皇宮中寂靜無聲,隻有寒風掠過。他瞪大眼睛喃喃道:“這……這全都是你幹的?”


    陸恆點了點頭。


    獨孤九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好孩子,拓跋峰那老賊呢?”


    陸恆迴頭望了望:“碎了。”獨孤九心中悲喜交加,暗中祝告道:“阿妤,你的孩子給你報仇了!”想罷對陸恆招手道:“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金殿,來到禦座下。在一番仔細的搜查後,獨孤九發現了那個隱藏得很深的機關按鈕。將它撥動後,一條蜿蜒向下的密道便浮現在眼前。


    獨孤九走進去,裏麵是個相當寬敞的密室,天動儀就擺在正中。


    兩人合力將天動儀抬到大殿上,獨孤九忽然感到一陣窒息,一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但這時雪卻突然大了起來。寒風狂嘯著竄入金殿,片片雪花如同刀子般打在兩人臉上。


    遠處黑暗的天幕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那亮光凝在千年神雕像的頭頂,如同水中的漣漪,點點擴散開去。


    當它生發出第九道波紋時,忽的化作純白色的雷電從天而降,正中千年神善的那一邊麵龐。神像猛然睜開眼,那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出。


    在巨大的衝擊力作用下,雕像上半身轟然倒塌,仿佛山崩一般。


    那白光片刻不停,直抵金殿,墜落在陸恆和獨孤九兩人眼前。隻見光芒慢慢收攏,匯聚成一個人形,掌中的光束化作單刀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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