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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紅玉一愣:“什麽,殺他?”


    沈小姐急得汗水涔涔而落:“對,我爹說胡公子是妖孽,便請了個厲害的道士要把它除了。看.毛.線.中.文.網我聽見他們談話,和我爹爭辯起來。沒想到,他一怒之下便把我鎖了……”她抬起手,隻聽得嘩啦一聲響,果然一根細細的鐵鏈銬在手腕上。


    小紅玉非常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跟她吐露實情。


    沈小姐問道:“妹妹,怎麽了?”


    小紅玉吞吞吐吐道:“姐姐……你說那沈公子會不會……”


    沈小姐脫口道:“我不管他是人是妖,是狐是鬼。他有一顆溫柔的心,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人。所以無論他是什麽,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小紅玉聽了這話,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點頭道:“好姐姐,我絕不讓胡公子受一點點傷。你放心吧!”


    李殘望了望兩個女孩兒,忽然道:“且慢!”說罷雙腳一點地,縱身躍上閣樓。但見刀光一閃,鐵鏈斷開,他又如同飛鳥般從窗戶躍出。來去之際行雲流水,幹淨利落已極。總共用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彈指。


    小紅玉拍手喝彩道:“李爺幹的漂亮!咱們救胡公子迴來後,把沈姐姐也劫走,讓他倆團聚!”


    說罷迴頭朝沈小姐一笑:“姐姐等我的好消息!”然後拉起李殘向城外奔去。兩人嫌走的太慢,又租了兩匹好馬朝胡家莊一路狂奔。但還有十幾裏路時,心中便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原來那山坳裏竟冒出滾滾濃煙。


    有煙就有火。


    小紅玉心一沉,失聲道:“不好,莫非是那道士已經得手了?”


    李殘道不置可否。


    兩人玩兒了命的催馬,片刻後來到胡家莊大門口。隻見素雅的莊園已是一片狼藉。七八頭狐狸倒斃在階前;之前陪他們說話的管家仍在屋簷下,卻是一副拚命想往外爬的姿勢,人早已燒成焦炭,慘狀無以複加。


    小紅玉駭得幾乎說不出話,輕聲道:“大家……你們怎麽了?醒醒啊!”


    這時她背後忽然倏的一聲輕響。說時遲那時快,一柄寶劍從後心刺來。


    小紅玉來不及迴頭,但隻聽鐺的一聲,李殘寶刀揮動,早已將那柄劍截成兩半。


    “無量天尊……”一聲長長的法號過後,斷壁殘垣裏走出一個道人來。他身高七尺有餘,麵皮白淨,三綹墨髯,穿著明黃色八卦仙衣。背後一個碩大的木箱,箱中似有活物跳動,頂著蓋子砰砰直響,


    那道人朝李殘施了個禮:“這位施主請了。您端的好身手,不知來自鬼狐聚集之處有何貴幹?”


    李殘冷冷的道:“我到要問閣下呢。你是做什麽的?”


    道人嗬嗬一笑:“貧道自然是來除妖的。此地乃襄陽狐妖的聚集之所,其中有一隻狐狸精迷住了知府大人的女兒。


    那姑娘病入膏肓,貧道慈悲為懷,不忍心見她喪命,便主動請纓掃除妖孽,還他家一個太平。


    唔……恐怕您還不知道吧,您身邊這位千嬌百媚的侍女也是狐妖所變。所以貧道方才貿然出劍,並非是對失主您無禮。


    施主,貧道對三清起誓所說絕無一句謊話。所以還請您讓開些,帶我把這隻小狐狸宰了,再和您陪話。”


    小紅玉怒從心頭起,直氣得睚眥欲裂,口中的獠牙也支棱出來。她提著又尖又利的嗓子喝道:“老賊道,你殺了我許多同類,我定和你勢不兩立!”


    道士一愣:“怪了,這年頭怎麽做狐狸的也不躲人,反而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搖過市,真是人心不古了……”


    小紅玉也不理他,亮出爪子便撲過去。


    道人冷哼一聲,袖中忽然多了一把寶劍,分心朝小紅玉便刺。


    正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李殘瞥見這劍路立即知道小紅玉並非對手,因此立即將她往自己懷中一拉,同時舉刀去格長劍。


    道士驚訝的“噫”了一聲,長劍倒轉迴來,後跳一步道:“且慢!敢問施主大名?”


    李殘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殘便是!”


    道士撫掌大笑道:“原來是大鬧逍遙樓的李殘,怪不得有此等本事!”


    李殘和小紅玉俱是一驚,齊聲問道:“你是何人?”


    道人答道:“貧道乃清虛子的師弟,清霄子是也。”


    李殘麵色一沉:“原來是追兵到了!”


    清霄子忙擺手道:“施主別誤會,我和我師兄可不是一路人!”聽了這話,李殘戒心稍去,但手還是按在刀上。


    清霄子苦笑道:“李施主,我若是和師兄同夥,還會有功夫管知府老爺的閑事嗎?”


    他見李殘仍充滿敵意,繼續道:“實不相瞞,貧道生平最看不慣的便是蠅營狗苟之徒。我師兄為求仙籙,做了不少卑鄙之事。


    我這個當師弟雖不能和他翻臉,但卻也不願與其同流合汙。說實話,他那逍遙樓就是個賄賂眾仙的場所,我巴不得它早些垮掉呢!”


    李殘道:“我不信。既然你如此清高,為什麽要又去巴結知府大人?”


    清霄子道:“這是兩碼事嘛。貧道剿滅妖狐乃是為了替天行道,又不是為了巴結誰。”


    李殘道:“那我問你,這些狐狸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清霄子一愣,想了想:“好像沒有。”


    李殘又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如此狠毒,將他們斬盡殺絕?”


    “它們是妖怪呀!”清霄子不耐煩的一揮手:“自古人妖殊途。就算它們今天沒幹壞事,以後也早晚會做,我先殺掉它們豈不是未雨綢繆?又有什麽好說的!”


    李殘道:“就是你這種人,把有靈有性的動物逼成了‘妖怪’,還敢說替天行道四個字嗎?”


    清霄子察覺到了李殘語氣中的憤怒,點頭道:“好吧,我本來有意結交閣下,沒想到閣下為幾隻臭狐狸卻把我的一片好心當作驢肝肺!也罷也罷,今天誰若是敢攔我,我便將他當作妖孽一並斬了便是。”


    小紅玉忽然喝道:“臭道士,你有沒有對一位姓胡的年輕公子下手?快說!”


    清霄子想了想道:“修成人形的狐狸精我倒是沒見……不過也無所謂,早晚被我一劍殺掉,剝了皮做襖子!”說罷竟不顧李殘,向小紅玉急攻。


    李殘單刀一晃,將道人的長劍撥向自己,兩人戰在一處。


    這一交手,清霄子暗暗心驚。李殘的武功深不可測,幾乎刀刀都能致自己於死地。但他每次都隻是將自己逼退卻不搶攻,顯然是手下容情。


    清霄子人品確實比他師兄高出不少,但為人偏執,極易鑽牛角尖兒。他心想道:你想讓我知難而退,便說明不願意殺我;既然不願殺我,我便立於不敗之地,任你刀法再高也是沒用!


    念及至此,他一拍背後的木匣,裏麵倏的一聲射出九道寒光,乃是九把飛劍。清霄子掐了個劍訣,竟不管李殘,驅使九劍直向小紅玉刺去。


    李殘心中大驚,沒想到清霄子會用這種不顧性命的打法。


    九劍攻敵,卻無一劍護身,自然是把性命扔給李殘了。但李殘除了對大奸大惡之人,對一般的敵人真的很難下殺手。他心念電轉,還是先救小紅玉要緊,於是擋在飛劍前麵揮出一刀。


    他出刀的動作隻有一個,但九把飛劍同時墜地。


    但就在第一層勁力已消,第二層勁力未生之際,清霄子抖動袍袖大喝道:“看劍!”挾一道寒光向李殘疾刺。這招喚作“袖裏乾坤”,能從一無所有處生出劍氣,極是厲害。


    李殘人雖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做出了反應,但見他上步擰腰,單刀劃出半個斜斜的圈子,朝清霄子肋下斬去。


    清霄子躲無可躲,隻能拿袍袖一拂。隻聽得聲如裂帛,寬大的袍袖被齊齊撕去,如同片片秋葉在空中飛舞。


    清霄子直驚出一頭冷汗,但果不其然手臂無恙。


    這時李殘正位於他背後,他索性把心一橫,撿起地上一把斷劍,直刺小紅玉。


    小紅玉哪能接得住這雷霆般的劍招,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李殘就算此時迴援,隻能殺掉清霄子,卻救不了小紅玉。


    他當即也沒多想,縱身往一片劍光中撲去,竟是用自己的胸膛擋住了清霄子的斷劍。


    血光中,李殘倒在地上。


    小紅玉驚唿道:“李爺!”一把將他扶住,大顆的淚珠滾滾而下。


    清霄子也沒想到李殘會如此做,一時麵如土色,半句話也說不出。


    小紅玉悲憤的喝道:“賊道人,你好狠啊!”


    清霄子平生降妖捉怪不少,但他秉持門規,卻從未傷人。今天誤傷李殘,心中混亂已極,喃喃道:“我……我沒想殺他,是他自己撲上來的……”


    小紅玉怒道:“放屁!李爺一再容讓你,你不感恩,反而痛下殺手。什麽修道之人?我看你比殺人放火的強盜更惡毒!”


    清霄子頓感羞愧難當,無地自容,頭也不敢抬。竟被小紅玉兩句話罵得惶恐不安,望北麵落荒而逃。


    這時李殘緩緩睜開眼,虛弱的問道:“小紅玉姑娘……你沒事吧?”


    小紅玉含淚搖頭道:“李爺,我隻是個下賤的婢女,你為什麽要奮不顧身的救我?”


    李殘笑了笑:“婢女……我看和千金小姐也差不多……”說完又昏死過去,胸前的鮮血如瀑布般流淌不止。


    小紅玉頓覺天地之大,卻隻剩自己孑然一人,再度放聲痛哭起來。


    這時忽聽背後有人言道:“姑娘莫急,這位爺台還有救。”


    小紅玉猛地一轉頭,隻見胡公子帶著幾隻狐狸一瘸一拐的走來。原來清霄子方才正在獵殺剩餘的狐精,而李殘的到來打斷了他的行動,等於救了他們性命。


    胡公子道:“這位爺台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若不是他,我們一族早被殺盡了。現在不別的不提,先救他性命再說。”


    說罷盤膝坐下,不一會兒頭頂紫氣蒸騰。


    隻見胡公子張開嘴,拿出一立紅彤彤的珠子。


    小紅玉認得,這乃是“內丹”,乃狐仙一生修行的精華。取出內丹後,狐仙便喪失了絕大部分法力,別說唿風喚雨,就是維持人形也做不到了。


    小紅玉猶豫道:“胡公子,你和沈姐姐……”


    胡公子長歎道:“我與婉兒有緣無分。今日我失去人形,從此與她一別兩寬。豈不勝過每天受相思煎熬之苦?”說罷不由分說便將內丹塞入李殘嘴裏。


    但見李殘喉頭蠕動幾下,內丹便落入腹中。片刻後他猛地一睜眼,坐起來道:“怎麽了?”


    小紅玉的淚光中帶著喜悅:“李爺,謝天謝地,你沒事了!”


    這時兩人同時將目光轉向胡公子,但見他身子漸漸縮成一團,渾身衣衫掉落於地,原來是一隻白狐。


    他說道:“恩公、小紅玉姑娘,我們胡氏一族遭逢大難,再也不能留在襄陽。我們今日就要南下再找一處棲身之所,倉促之際恐失禮數,在這兒便先和二位告別了。”


    小紅玉問道:“你真的不再看沈姐姐一眼了嗎?”


    白狐默然,對著青空發愣。


    這時有個女子的唿聲遠遠傳來:“胡郎,胡郎,你在哪兒?”


    小紅玉一驚:“是沈姐姐!”


    白狐朝聲音的方向戀戀不舍的望了一眼,撥開自己的衣服,銜起一封信箋道:“小紅玉姑娘,拜托你將這交給她。多謝了!”


    說罷頭也不迴的走向遠方,不一會兒身影便和樹林融為一體。


    過了許久,沈小姐終於來了。原來她被破除鐐銬後,心中掛念情郎的安危。於是將窗簾、床單擰成繩子,順閣樓逃了出來。


    她一路打聽李殘與小紅玉行蹤,走走停停追到這裏,以她嬌弱的身軀實在可以說是曆經了千辛萬苦。


    沈小姐忽然望見地上的白衣,不禁花容失色道:“胡郎……胡郎他怎麽了?莫非他遭到什麽不測嗎?”


    小紅玉黯然搖搖頭:“不……他隻是一個人走了……”


    沈小姐一聽,雙眼垂淚:“為什麽……他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就走?他為什麽要如此殘忍?”


    小紅玉默默遞過那封信箋,沈小姐展開一看,隻有短短幾行字:“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小紅玉不解,向李殘問道:“李爺,這是什麽意思?”


    李殘歎了口氣道:“是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泉水幹涸了。一對魚兒是夫妻,他們躺在陸地上,用氣息和唾液濕潤對方,彼此互為依靠,艱難的一起活下去。可他們與其這樣啊,卻不如忘了彼此,各自在大江裏快樂的度過一生不是更好嗎?”


    小紅玉含淚恨恨道:“我討厭這個講故事的人,他真的很無情!”


    李殘望向遠方,輕聲道:“隻怕是看似無情卻有情,情到深處人孤獨……”


    他們說話時,林中卻忽有白影閃過,原來這一個“忘”字乃是最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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