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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靈真君頓感冷汗涔涔,失聲道:“不可能,你怎麽會在這兒?”


    清虛子道:“你也知盡信書不如無書,想來那八卦也是人推演出來的,為何改不得?我料定爾等將從生門入、休門出,因此圓轉八卦,將休門改為傷門,你縱使有通天的能耐又如何能逃脫得了?”說罷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但九靈真君聽完他這番說辭後卻轉憂為喜,故意歎了口氣道:“死到臨頭兀自不知不覺,真是可憐得很!”


    清虛子麵如冰霜:“老東西,你胡說什麽?”


    九靈真君道:“這八卦乃是聖人所創,奧妙無窮,豈是你這等不學無術之輩能夠改動的?


    你強扭八卦,將休門改為傷門,殊不知卻已將自己置於最最險惡的‘死門’之上。‘傷門’乃是小兇,我們三人就算各個帶傷又有什麽要緊?可你卻不同了,踏入死門者有來無迴,這點道理你總該清楚吧?”


    清虛子臉色大變,喝道:“老狐狸,住口!休得妖言惑眾,且看看今日是你死還是我死!”說罷招唿眾人圍剿,李殘上前半步橫刀在手,準備再度決一死戰。


    這時卻忽然刮過一陣陰風,讓人骨髓寒徹。眾人一看,卻是個鬼魂擋在兩撥人中間。


    隻見他衣甲破爛,麵目猙獰,卻自有一股威勢。


    他先是一眼望見李殘,用冰冷的聲音問道:“有酒嗎?”


    李殘猛地記起,這是逍遙坑中的厲鬼,看來那幾個兔奴既然得手了。


    但他身上哪裏來的酒?可若是說個“不”字,隻怕會被這厲鬼纏住,陷入到更加不利的狀況中。


    突然間,李殘忽的靈機一動,指著對麵嚷道:“他們有酒!”


    厲鬼立刻化作一道陰風,衝到人群中高聲問道:“有酒嗎?”


    那些人怎知這其中的門道?一個個吵嚷道:“要你奶奶的酒?若是不快滾,小心爺爺我將你打得魂飛魄散!”


    “對,快滾!”


    鬼魂連問三遍,可眾人都以咒罵迴答,他勃然大怒,一把拽出佩刀高唿道:“我要喝酒,不拿酒來的便通通給我死吧!”


    眾人感覺到腳下震顫,突然間前進陰風陣陣中有千軍萬馬衝殺出來,正是在白鶴山一戰中死難的將士之鬼。他們在半空中馳騁,揮舞著戰戈長矛,與眾人混戰在一處。


    人群中雖不乏法力高強之輩,但這一幕發生得十分突然,被占了先機。再加上鬼魂的數量上有絕對道:“老人家,現在追兵亂了陣腳,咱們快跑!”


    九靈真君卻沉吟道:“如今八卦的方位被清虛子打亂,無法確定出口位置,我還需要重新演算才行……”


    李殘道:“我到知道有個地方!”於是將協助兔奴出逃的事情講給真君聽。


    老狐狸大喜:“真是天道循環,想不到你幫那些兔子一把,到頭來等於幫了自己。既如此咱們便借兔子洞一用吧。”說罷三人快步離開傷門,追兵被鬼魂纏繞,竟無一人追趕。


    他們來到庫房,豬、熊二守衛兀自未醒,地板上卻多了個碩大的窟窿,陣陣寒風從裏麵透出來。看.毛.線.中.文.網


    小紅玉道:“我來開路。”說罷鑽進兔洞中去。


    這地洞又長又窄,極不舒服,爬行半晌後,忽聽小紅玉“哎呦”一聲。原來前方是個方圓不下六丈的深坑,裏麵磷火點點,盡是死人的骨殖。


    李殘道:“想必這就是那些亡魂的葬坑了。他們為國捐軀,死後卻仍不得安寧,實在是可憐。”


    九靈真君道:“現在逃命要緊,哪有功夫管為旁人傷懷?快走快走!”


    這時小紅玉已經將葬坑口挖開,點點星光透射進來。


    三人終於逃出生天,迴頭望了望逍遙樓,過往的經曆如在夢中發生的一般。


    九靈真君仰起頭,深深吸了幾口氣,用幹涸的眼眶注視著蒼穹,喃喃道:“好美的星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了……”


    小紅玉好奇道:“祖爺爺,您能看見?”


    九靈真君淒然一笑:“好孩子,當然能。你記著,最美的星空不在眼裏,而是在心裏……”


    夜風簌簌的拂過他的毛發,他呆呆的愣著,心中似乎浮想起無數往事。


    片刻後他忽然一轉身:“走吧,先找個安全的去處,然後再研究下一步的行動。”


    李殘忽道:“老人家……”


    九靈真君不耐煩的揮揮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九靈真君豈是言而無信之輩?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便一定會去找那女子。”


    李殘道:“既然如此便多謝真君了。”


    九靈真君卻沉吟道:“隻是這年月不太平,一個安全的洞府也不好找,真讓人為難……”


    小紅玉卻道:“祖爺爺,你曾說自己過去的洞府乃是得天獨厚的勝地,進可攻退可守,咱們何不先到那裏落腳?”


    九靈真君一愣,隨即道:“正是如此,我怎麽把這一節忘了……”


    李殘問道:“您洞府在何處?離這白鶴山遠嗎?”


    九靈真君道:“若是以往,我駕雲半日可度。但如今怕是要走上一兩個月了。你父親也去過那洞府,它在肅慎國大荒山中。”


    李殘越發糊塗,問道:“真君,這肅慎國又是什麽國家?我怎麽從沒聽過?”


    九靈真君淡淡一笑:“此乃上古大國,你沒聽過自然不奇怪。此國位於極北之地,一片冰封雪掩中,每半年為夏天,半年為冬天。


    夏季來時晨曦與晚霞交相輝映,一日中竟有十個時辰是白天;而每年秋風一起,漫漫長夜即宣告降臨,半年時間裏不見一絲陽光。


    黑夜越長,神怪之屬便越多。


    肅慎國先民本來創造了極強大的帝國,但終究敵不過各路妖魔邪祟,在一個寒夜中煙消雲散。現在那邊仍是妖多人少。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應該去那裏避難。隻有在那陽光無法企及的地方,才能躲開仙界走狗的追捕。況且……”


    他意味深長的說道:“給你辦事,肅慎國乃是必經之地,可以一舉兩得。”


    李殘點頭道:“那好,咱們先到前麵的集市上,我去備馬。”


    九靈真君道:“動作快些,今天是七月十五,若在秋分前趕到。還能看見一次肅慎國的日落……”


    李殘心道:奇怪,明明逃出來了,為什麽老狐狸的表情卻如此悲傷?他又為什麽那樣想看肅慎國的日落?


    也許就像他說的那樣,最美的景色是藏在心裏的。


    馬車疾馳,一路向北,轉眼到了漢江。


    三人棄馬登船,但覺輕舟如箭,數天又到襄陽。李殘本打算補充些物資繼續前行,九靈真君卻狡黠的一笑,說道:“小子,咱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


    李殘不解,問道:“真君,這是何意?”


    老狐狸道:“我掐指一算,清虛子的追兵應該很快便到了……”


    李殘大驚:“那咱們這就離岸,直接走吧!”


    九靈真君卻搖頭道:“非也非也。讓他們追去,我到要玩兒一手瞞天過海。”


    李殘越聽越糊塗,九靈真君解釋道:“咱們三人乘馬坐船,再快也是凡間的速度,跟那些神仙精怪怎麽比得了?他們若發起狠來,兩天便能趕上咱們。


    所以得把他們引到岔道兒上去。


    你去采買之時我已安排下幾條小船順著漢水全速出發,分別去往荊州、嶽陽、九江以及安慶。屆時他們勢必分兵追趕,而我們卻仍在襄陽城中高坐。等他們追得遠了,咱們再從陸路北上,追兵們又豈能發現咱們的蹤跡?”說罷撫掌大笑,顯得十分得意。


    李殘心想人們一向以狐狸作為詭詐的象征,看來此言果然不虛。讓他如此安排追兵就算再多上幾倍也隻能空手而歸。


    於是三人大模大樣的在襄陽城中一家客棧住下。當晚子夜隻聽空中嗚喑叱吒,餘響不絕。


    第二天白天,襄陽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昨夜有神仙從城頭飛過,三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按九靈真君的安排,問了防止追兵去而複返,他們要在城中至少待上五日。他和李殘身有殘疾,特征太過明顯,不宜招搖,於是日常之事都交給小紅玉打理。


    小紅玉辦事仔細,又像個大戶人家的丫鬟,旁人見她絕不會生疑。


    襄陽城為水陸要衝,號稱“南船北馬,九省通商”,極是熱鬧繁華。小紅玉久居逍遙樓,從未見過如此富有市井氣的場麵,於是便如同蝴蝶飛入百花叢,在各處流連忘返。


    日暮西山,華燈初上,將城中裝點得更加漂亮。


    小紅玉本打算迴客棧,但忽然被一陣幽幽的香氣吸引。抬頭一看原來是家店鋪,匾額上赫然寫著“玉生香”三個大字,右下角卻是“胭脂鋪”三個小字。


    小紅玉心想,這匾額上有個“玉”字,我名字裏也有個“玉”字,我和這店鋪豈不是有緣?既然來了,那說不得便逛一逛吧。於是邁步走了進去。


    胭脂鋪中更是香味繚繞。這脂粉香味對於女子來講,與其他香味都不相同,富有一種極強的魔力,不知不覺便令人沉醉。


    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女子翩翩走來,拉住小紅玉道:“喲,多漂亮的妹妹!想挑什麽款式的,讓姐姐幫你選。”


    小紅玉明知這是商賈的套話,但仍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女子一喜,上下打量著小紅玉。小紅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問道:“喂,你看什麽看!”


    女子一笑:“妹妹莫怪,姐姐我呀,得先看看你的臉型,再給你選胭脂。嗯……有了!”


    隻見她略一思索,便手腳如飛的動起來,片刻間已拿了七八個盒子擺在小紅玉麵前。小紅玉慌忙道:“我……我要不了這麽多!”


    女子熱情的說道:“沒事,這些都是試用的,試試又不要錢!”


    小紅玉心想,這可是你說的,到時我掉頭便走可別怨我!於是又默然點了點頭。


    女子大喜,抄過一支眉筆、一張抿口紙和一把小刷,對小紅玉道:“妹妹且把眼睛閉上,讓姐姐來給你畫眉。”


    小紅玉身為婢女,那向來是素麵朝天,雖不用伺候小姐,卻也沒被別人伺候後,因此一顆心不禁緊張得怦怦亂跳。


    那女子寥寥幾下便告成功,剛想開口,忽然間手中的物什啪的一聲掉到桌上。


    開了這麽久的胭脂鋪,她還沒遇見過如此美人。


    但見小紅玉經此一番勾勒後目似丹鳳,麵如晚霞;眸賽明星,齒含碎玉。一顰一笑見有說不盡的千般嫵媚、萬種風情。這時鋪子中的其他女子也轉過頭來,不禁都看呆了。


    小紅玉不解,問道:“怎麽了?”


    女子欲言又止,捧過一麵銅鏡擺在她麵前。小紅玉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芳心暗喜。


    女子道:“妹妹這一打扮,迴頭還不得把心上人給迷死?這幾樣胭脂我都給你裝上吧?”


    小紅玉的臉一紅:“什麽心上人?淨胡說……”雖否認前半句話,對後半句卻沒有提出異議。


    老板娘是生意人,怎能不知客人的心理?於是立即拿來紅紙將胭脂包好,過秤清點。


    可小紅玉顯然是低估了胭脂的價格。


    自古以來,描眉打扮仿佛隻是大戶人家小姐的特權,似乎和平民百姓總是無緣。究其原因,並非窮人家的女子不愛美,而是因為胭脂乃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以唇脂為例,二錢重的中等貨色唇脂在市麵上便要實價一兩到一兩半的銀子,相當於小戶人家一個多月的用度。如此昂貴的價格自然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因此普通女子即使是在重要的場合也隻不過淡掃蛾眉,輕施粉黛,濃妝豔抹的事情自然是想都不敢想。


    小紅玉這有七包胭脂,必然便宜不了。但見一陣盤算後,老板娘柔聲道:“妹妹,這點胭脂也不貴,隻要五兩三錢。我看咱們姐妹倆投緣,隻收你五兩便好了。”


    小紅玉一驚,訕訕的說道:“我……我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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