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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左賢王吉吉哈魯在陣前遭李殘挑釁,胸中怒火燃燒,一迴身在走獸壺中摸出支金紕狼牙箭。


    此乃他指揮萬軍的法寶——鳴鏑。


    左賢王雖怒,但心中清亮,因此第一箭瞄準的並非李殘,而是他身後的梁軍。


    擒賊先擒王這句話雖然是漢人說的,但左賢王也懂得是什麽意思。所以他的目標絕不是眼前這個青色官服的小官兒,而是中軍那個穿紅袍的大官。


    那才是梁軍的最高指揮官。不過,他看走了眼。


    左賢王和中軍還有相當長的距離,因此這一箭極難射中。隻是他本意原也不在此,隻要鳴鏑發出那種獨有的、高亢的聲響,背後就會萬箭齊發。


    但這支鳴鏑在卻空中發出一陣“嗚嚕嚕”的聲音,和以往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匈奴戰士隻見左賢王彎弓搭箭,都已經做好了齊射的準備,卻遲遲沒等到鳴鏑之音。


    聞鳴鏑而不開弓者,殺;未聞鳴鏑而擅動者,亦殺。這是從冒頓單於時代便立下的鐵律,任何匈奴人都不敢觸碰。所以,數萬大軍引弓不發,果真沒有一支箭射出。


    左賢王一愣,咒罵幾句,摸出另一隻鳴鏑搭上弓弦,嗖一聲再次射向梁軍。


    但見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這支箭勁力甚足,直直墜落在童大人馬前。


    童大人嚇得從馬上噗通一聲跌下來,捂著頭鑽到馬肚子底下,顫聲道:“護衛何在!”


    但這一箭的聲音仍是不對。


    若果說鳴鏑之聲尖銳悠長,像雄鷹的啼鳴;那這支箭發出的響動便是沉悶短促,好似鴿子的嘟囔。


    左賢王額上頓時冷汗直冒,又連珠般射出三箭,但結果都是一樣,自然是箭箭啞火。


    這時李殘忽然從背後抄過一支箭來,冷笑著問左賢王:“閣下不是在找它吧?”


    左賢王一愣,突然間撥馬便跑。


    因為他從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偶然。


    雖不知敵人用了什麽手段,但此人手中拿肯定是自己的鳴鏑。


    他邊跑邊對三軍大喊:“鳴鏑作廢了!不許聽鳴鏑的指揮!誰敢開弓我便殺誰!”


    但他一個人的聲音怎能蓋過雙方十餘萬人馬的嘈雜?況且,就算匈奴人都聽見了也沒用,對鳴鏑的記憶已經伴隨著鮮血刻入他們腦海中,幾乎成為一種本能,想忘也忘不了。


    隻見李殘手上運勁,大喝一聲:“著!”擲出真正的鳴鏑。


    兩軍陣前仿佛掠過一隻巨大的鷹鶻,尖銳的聲音震蕩山穀久久不絕。那鳴鏑正插入左賢王的肩甲中。


    左賢王肩頭一陣刺骨劇痛,險些跌下馬來。


    他若是真的就這麽死了,便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死於自己人之手的領袖。這簡直滑稽!


    滑稽……對匈奴人來說,滑稽比死亡更可怕。任何人都不願自己成為別人的笑柄。於是吉吉哈魯不顧疼痛,猛然揮動手臂道:“別!別放箭!”


    但數萬匈奴才不管他,立時齊齊射去。但見箭雨漫天,可憐左賢王連同胯下的寶馬一起被射成刺蝟一般。


    梁軍將士不明所以,但見匈奴射死了他們的頭領,還以為是內訌,心中竊喜不已。


    李殘片刻不停,又扣兩支鳴鏑在手中,分別擲向匈奴的左軍和右軍。兩邊的戰士都聽見聲音,第一反應必定不是射自己,而是射向對方。片刻間但聽得穀中慘叫聲此起彼伏,僅這一波互射,匈奴便死傷了近萬人。


    然而最壞的影響還不止於此,左右兩軍都認為對方謀反。


    匈奴人驍勇冠絕天下,按理說早該一統寰宇,但他們始終走不出草原,原因便是連年內戰。


    匈奴以遊牧為生,最重要的資源便是水草豐美的草場。


    按照他們的法律,入侵別人的草場即便視為開戰,草場主人有權力殺掉入侵者。但草場不是城寨,沒有城牆劃清界限。所以在剪不斷理還亂的利益糾紛中,一次又一次的內戰開始了。


    所以什麽陣前倒戈,犯上作亂,對於匈奴人來說真跟家常便飯一般,那是屢見不鮮。


    這一次左右兩軍對射,讓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感支離破碎,雙方再也顧不得漢人,自動分成兩派廝殺起來。


    其實梁軍若趁此時突襲必定能大獲全勝。但指揮官童大人是個膽小鬼,但見眼前人馬咆號,鮮血飛濺,早就嚇得骨軟筋麻,哪還敢指揮作戰?


    隻是喝令三軍在自己身旁平嚴防死守,不可向前半步。


    李殘看了看背後的梁軍,無奈的歎息一聲。


    不過這樣也好,讓他們自相攻殺,起碼會讓梁軍的傷亡減到最小。


    念及至此,他一揚手,將所有剩餘的鳴鏑連珠般甩出去,匈奴軍上空響作一片,人人不由自主的抬起弓來,向天空放箭。


    等箭枝墜下,他們的末日便也到了。


    但忽然間,所有箭枝全都凝在空中一動不動,片刻後像紙紮的一般輕輕落地。


    山穀外,一個雄渾的聲音竟蓋住數萬大軍的喊殺,遠遠傳來。“匈奴人啊,看看吧!漢人無法打敗我們,隻有我們自己才能打敗自己。若是我們能團結起來,天下便再沒有對手。那時匈奴人的鐵馬將踏平萬裏,將藍天下所有土地都變作牧場!”


    幾個人從山穀外麵緩步走來。


    為首那人身高竟有丈餘,素來以高大著稱的匈奴男兒隻及他胸口。此人赤發金瞳,赤著上身,隻穿一條馬褲,但不怒自威,一股王霸之氣猶如怒濤般向周圍散去。


    眾匈奴見了他不由得停住了手中的武器。


    他每走一步,仿佛都踏在人們心口。匈奴們也不知為何便膝蓋發軟,紛紛跪拜下去。


    這人身旁是名身長八尺的漢子,闊背細腰,銀發紅目,也是極其雄健,但和他一比還是略有不逮。


    除此之外還有四個身披黑袍頭戴鬥笠的方士跟隨他們背後,是男是女一概瞧不清楚。


    這一行人來到陣前,為首那人大聲問道:“是何人用此計策殺我匈奴男兒?敢不敢自己站出來?”


    李殘下意識擋在美雪身前,說道:“是我。”


    他本以為此人會和自己決鬥,但沒想到他卻哈哈大笑道:“好,能用如此計謀,說明炎黃子孫還沒墮落。很好,很好。”


    李殘問道:“閣下又是何人?想與我們為敵嗎?”


    “我是何人……”大漢眯起眼睛,深深吸了口草原上的空氣,胸前的皮膚上忽然浮現出點點漆黑的鱗片。


    李殘以為自己眼花,連忙揉了揉眼睛。


    大漢卻道:“你沒看錯,這就是鱗片。李殘,我知道你們在找我,現在我來了。”


    李殘心中猛一翻個“你是‘黑龍’?”


    美雪聞言,在旁邊也是低低的一聲驚唿。


    “黑龍,你們就這麽直接稱唿我嗎?”大漢笑了笑“不,我原本的名字隻有一個,那便是‘匈奴’,就連這個民族是因我而命名的。”


    他的目光望向峽穀上空的藍天,是那麽的澄澈,就像千萬年前一樣。


    那是個共存的時代,匈奴本是條黑色的龍,在北方的山川中度過無數歲月,忽然一日乘著雲霧來中原遊曆。


    當時的中原遍地戰火。東方有兩個部落分別以黃龍和赤龍為旗號,它們的首領叫作公孫軒轅和神農。他們的敵人來自南方的蠻荒煙瘴之地,以牛頭為旗號,其首領喚作蚩尤。


    蚩尤兼有人、神、魔三重血統,殘暴無比。匈奴討厭蚩尤,便化作人形與軒轅、神農會盟。


    他以自己的名字為部落命名,以自己的形象為旗號。從此,打著黑龍旗的匈奴部落誕生了。


    有了匈奴後,整個聯盟實力大增,他們與蚩尤及其部下交兵於逐鹿,一戰成功。


    蚩尤的身體被分割成數塊,分別鎮於三山五嶽,公孫軒轅在眾人的推舉下成為天下共主,是為“黃帝”;神農則被尊為“炎帝”。


    仗打完了,按理說和平的日子也該到來了,但事實卻遠沒有這麽美好。


    炎黃部落中的大多數人喜歡耕種,喜歡一輩子守著塊田地過活;而匈奴的族人則喜歡草原,喜歡走到哪裏便在哪裏放牧。


    不幸的是,這二者是矛盾的。


    耕作要燒荒,種過的土地在若幹年內都不能恢複成草原——這是匈奴人的看法。而在炎黃人看來,牲畜過度的啃食才是土地的滅頂之災,它們會把肥沃的土地變成荒涼的沙漠。


    就因為這一點小事,兄弟鬩於牆。


    匈奴本人被黃帝打迴原形,封印起來。族人們雖然皆是精兵,但寡不敵眾,最終被驅逐,來到陰山背後的草原上定居。


    然而,世界上最難以忘記的便是仇恨,無論炎黃子孫還是匈奴後裔都發誓要報一箭之仇。


    於是長風在草原上吹了千年,戰爭也持續了千年。而一開始的緣由已經沒人記得了。


    現在,重新化成人形的黑龍無法迴答李殘的問題,因為“匈奴”二字已由他的族人共有,不再屬於他自己。


    他需要一個新的名字。


    他想了想,說道:“我們匈奴人素來被稱作‘天之驕子’,我便自稱天驕單於吧。”


    眾匈奴一聽,忽然心有所感,不約而同的縱聲長嘯起來,像是迎接單於登基的禮讚。


    天驕單於指著李殘道:“漢人有你這等人物,我定會寢食難安。來吧,和我決一勝負!”


    這時他身後那四個黑衣神秘人中忽然走上前來一位,說道:“大王休要被此人騙了。李殘其人我最是了解,他絕不可能設計出如此高明的計策!”


    天驕單於一愣:“哦?那你可知謀劃之人為誰?”


    黑衣人一指李殘身旁:“是這個扮作旗牌官的扶桑女子:櫻樹美雪!”


    此言一出,美雪和李殘都大驚失色。


    美雪吃驚自然是因為有人道破她的真實身份,而李殘則是因為這個聲音對他來講太過熟悉了。


    這個女聲雖然變得冰冷、尖刻,但卻依然能撥動他的心弦。


    這是芷兒的聲音。


    李殘顫聲問道:“芷兒……是你嗎?”


    黑衣人揭掉鬥笠,露出那張雖是泥塑,但幾可亂真的臉龐。


    她迴答道:“是我,你還記得我。”語調平淡得如同白水一般。


    李殘道:“芷兒,跟我迴去吧。”


    芷兒淡淡一笑,一指美雪道:“好啊,殺了這個女人,我便和你迴去。”


    李殘這才想起美雪還在身邊,心中忽然有種做賊心虛之感,說話也不利索了,結結巴巴的道:“不……不行……”


    他很想偷瞄一眼美雪的表情,但心髒跳得跟打鼓一樣,就是不敢迴頭。


    芷兒道:“這妖女殺了你師父,莫非你還要護著她不成?”


    李殘咬了咬牙道:“師父是否被美雪姑娘所殺,此事還沒有定論,不可貿然把她當做兇手!”


    芷兒眼眉一立:“什麽叫沒有定論?傳言說你師父死時身旁有她遺落的錦囊、符紙,這證據還不夠?”


    李殘道:“也許……也許是有人故意誣陷……”


    芷兒怒極反笑:“哈哈,我看你就是想包庇這妖女!”


    說罷,她朝梁軍喊道:“平安城的兄弟們何在?你們聽著:劉道爺被害死了,行兇的妖女近在眼前,可他的好徒兒不思報仇,卻與這妖女勾搭成奸。你們說這還有公道嗎?”


    方才眼神兒較好的平安城軍士便認出了芷兒,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嘩然。


    好幾人衝到嚴信跟前問道:“嚴先生,這是真的嗎?”


    嚴信對此事毫不知情,即便要遮掩也無從開口,隻能硬著頭皮道:“此事李城主自有安排,誰都不準議論!”


    士兵們憤怒了。


    平安城是一個靠規矩、人情和義氣搭建起來的城鎮,三者缺一不可。但偏偏李殘這一個舉動把三者全部破壞掉了。


    包庇兇手不講規矩、拋棄妻子不近人情、不抱大仇不講義氣。士兵們頓時高聲唿喊道:“李城主,殺了那妖女!”


    芷兒也道:“殺了她我便迴來,還做你的妻子。”


    李殘真不知道美雪的表情是怎樣的。然而他不用看,也不想看。


    他隻是將自己的手向背後伸出,緊緊握住了美雪那冰冷的手,大聲說道:“想殺櫻樹美雪,除非先殺我李殘。有我一口氣在,誰也別想動她一根毫毛!”


    此言一出,三軍嘩然。


    天驕單於哈哈大笑道:“有情有義,好!但為了個女人,不值!”


    嚴信垂頭歎息道:“年輕人奈何為美色所迷……唉……”


    馬肚子下麵的童大人露出豔羨的神色:“想不到這李殘缺了條胳膊,卻能引得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果然有些本事!”


    陳芷兒麵上已經罩上一層寒霜,厲聲道:“李殘,你可要想清楚了!”


    “再想多少遍也是這話。”


    但忽然間,李殘感覺到美雪的臂彎輕輕抱在自己胸前,是那樣輕柔、溫暖,滿懷著感激。


    “李君,謝謝你肯為我這麽做。美雪不求別的,隻要有你這句話便足夠了。”


    說罷她雙手閃電般奪過李殘的單刀。


    李殘一驚,迴身大叫道:“美雪,你幹什麽?”


    但見美雪已將單刀架在脖頸。


    為了不讓李殘成為弑親拋妻的罪人,美雪要自刎了。唯有這樣,李殘的汙名才能被徹底解除。


    李殘想要奪刀,但怎能快得過美雪手腕?下一刻,她便要在愛人的刀下香消玉殞。


    但驀的,美雪的目光穿過敵陣,與另一個人相接。


    那人也在看著她。


    眼神交匯之時,美雪大驚失色道:“你……”


    話音未落,她忽然毫無預兆的憑空消失,李殘的單刀鐺啷啷落在地上。


    所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嚴信忽然高聲道:“兄弟們,李城主用法術將妖女打得神魂俱滅,劉老城主的大仇已經報了!”


    眾軍士哪懂得許多?被嚴信一帶,當即喝彩道:“李城主迷途知返,還是我們的好首領?”


    “李城主大義滅親,沒被女色所迷惑,真是好漢子,大英雄!”


    這種事隻要有人帶頭,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在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中,芷兒冷冷問道:“怎麽迴事?那妖女呢?”


    李殘無暇顧及她,惶恐的高唿道:“美雪,美雪!你在哪兒?”


    芷兒惡狠狠的哼了一聲,重新戴上鬥笠,退迴天驕單於背後。


    那銀發的男子走上前來,在單於身旁耳語幾句,天驕單於滿意的點點頭,對眾匈奴道:“我的士兵們,現在咱們需要撤退。我向騰格裏發誓,這不是失敗,而是勝利的開端。願意走的便隨我來!”


    說罷一轉身,低聲對李殘道:“獨臂小子,咱們會再見麵的。”


    數萬駿馬揚起滾滾煙塵,匈奴人撤退了。


    大梁的軍士們鬆了一口氣,他們至少還活著。


    童大人已經醞釀著要如何編寫一篇請功的奏折。他會說自己依靠勇氣、謀略和皇帝的洪福,戰勝了不可一世的匈奴,為大梁取得了第一個大勝仗。


    嚴信也很滿意,平安城的弟兄們更滿意。


    千萬人之中,隻有李殘一人傷心。這一天他丟掉了心愛的姑娘,又該到哪裏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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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漢匈戰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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