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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菩薩道:“莫非你不考慮你的朋友了嗎?”


    “你若敢傷了他們,我自會殺你為他們報仇。但是……”陸恆笑了笑:“但要我當什麽勞什子酋長,我實在是做不了。”


    說罷把手一揚,錦袍、珠寶首飾和三瓣金冠都落在地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觀禮的嘉賓憤怒了,紛紛指著陸恆,用番語怒罵。陸恆卻道:“我本就不願當你們的首領,是你們非要逼我的。恕在下不奉陪了。”說罷大搖大擺的扭頭便走。


    眾嘉賓見他一意孤行,便齊聲對泥菩薩道:“攝政王,這個人侮辱了我們神聖的祭天燔柴大禮,怎能讓他就這麽走掉?我們懇請您將他抓起來再投入死牢,以儆效尤!”


    泥菩薩嘴唇哆嗦著說道:“算了……讓他走!”


    眾人麵麵相覷,忽然有人喝道:“他侮辱了我們的傳統,如果這樣走掉,以後還有人看得起白虎番嗎?”


    “沒錯!”


    “對!”四周應和的聲音響作一片。


    又有人道:“我們聽說此人乃是您的情人麻措仁轉世,敢問攝政王立他為君,莫非隻是出於私情嗎?”


    眾人一聽更是炸了鍋,最後所有人一起請願道:“懇請攝政王處死陸恆!”


    然而他們等來的隻有冷冰冰的一句話。


    “我說了,讓他走。”


    人們不再和泥菩薩理論了,有一位將領出身的賓客大聲喝道:“我塔兒骨願意去追殺陸恆,誰與我同去?”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響應,各執兵刃便往外闖。


    但泥菩薩又森然道:“我說了,讓他走。你們誰敢追?”


    她一擊掌,從各個角落裏鑽出上千名手執勁弩的僧兵,把來賓圍作一團。形勢很明顯了,泥菩薩今天就是要死保陸恆。


    嘉賓們放下了武器,心中的怒火卻更旺了。


    泥菩薩望著已經漸漸熄滅的燔柴堆,長歎一聲,對手下道:“走吧。”僧兵們列成三隊,簇擁著泥菩薩緩緩離開了山寺,隻留下憤怒得無以複加的來賓。


    如果說之前他們對泥菩薩是又敬又怕,現在則隻剩下仇恨了。


    泥菩薩再也不是那個奪取蜀地的大功臣,而是被感情衝昏頭腦的罪人。她會把白虎番拉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沒人說一句話,但他們都是這樣想的。


    錦官城太守府中,紮西巴桑、程雄和阿穆爾圍著篝火席地而坐。黑鐵佛則在不遠處警戒——因為敬佩程雄的武功,他成為了部下,這在白虎番的觀念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弱肉強食”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個中性詞,甚至還帶識時務的味道。崇拜強者、追隨強者,然後成為更強者。這就是千百年來白虎番的生存哲學。


    隻聽紮西太守道:“災難,簡直是災難!幾百年來,我們的玉帛從未被如此踐踏過。這是倒行逆施,是斯文掃地……”


    他本想再說幾個成語以表達憤怒的心情。但無奈詞匯量有限,再怎麽搜腸刮肚也隻有這兩個。


    阿穆爾望了望程雄,用眼神和他交流了一下,似乎在說:“機會到了。”


    程雄便假做痛心的樣子一拍大腿,歎氣道:“誰說不是呢?嶽父大人,他和小婿我過不去隻是個人恩怨,但若是在燔柴大禮上大鬧,便是與千千萬萬的番民為敵了!在場的那麽多貴族怎麽沒一個反對他呢?攝政王也不管嗎?”


    這話撩撥起了紮西心中的怒火,他恨恨道:“不提她還好。,一提她我的肺都快氣炸了!當時諸多貴族要求處死陸恆,那個女人經用武器對準了自己的同胞!我原以為她是隻高傲的狼,誰想到隻是條母狗!她已經不配做我們的攝政王了。”


    程雄假意問道:“若是泥菩薩不配,這攝政王應該由誰來做呢?”


    紮西太守一愣:“你什麽意思?”


    程雄道:“小婿的意思很明白。能勝任攝政王的人全白虎番中也隻有您最為合適了!”


    “我?不行不行!”紮西巴桑連連擺手“我怎麽能行?”


    “嶽父大人!”程雄打斷道:“您怎麽就不行?曆來王者有沒有才還在其次,第一條應是德高望重四個字才對。您想一想,目前白虎番需要的是什麽?是休養生息嗎?恐怕不是吧。若要我說咱們最需要做的一是恢複傳統,二是舉兵伐梁……”


    紮西連連點頭讚歎道:“說得好,有見識。不愧是我的好女婿。你接著講。”


    程雄繼續道:“所以我們需要的乃是一位尊重傳統又有進取心的宗主。您看看身邊的這些貴族,有比您再合適的嗎?”


    這兩句話輕輕巧巧的,卻把紮西太守的心思說活絡了。他這個位置的人,說沒有更進一步的野心那是假的。過去因為泥菩薩太能幹,所以這個念頭也就偶爾冒出來那麽一兩次便被壓迴去了。


    但最近形勢有了新變化。泥菩薩把他們這些老貴族都得罪苦了,已經到了眾叛親離的邊緣,若能抓住機會也許真的可以一步登天。況且自己這女婿一看遍知絕非俗人,有他的幫助此事肯定更容易成功。


    想到這兒,他不禁沉吟起來。


    程雄一下便讀懂他的心思了,問道:“嶽父有何疑慮?”


    紮西歎了口氣:“咳,疑慮也談不上。我就是想……當然了,隻是想想啊,如果要逼泥菩薩退位交權,那還需要找個由頭才行。就這麽貿貿然的行事,恐怕……哈哈,有些不妥吧!”


    程雄不禁冷笑:老家夥果然被說服了。他一拍阿穆爾的肩膀道:“我這位兄弟阿穆爾精通漢人計策,胸中實有萬千錦繡,若讓他出條計策定然能馬到成功。”


    紮西道:“阿穆爾,你有何好計便來說說,大家反正是隨便講著玩嘛。”


    阿穆爾道:“太守,在下有一妙計,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令泥菩薩人心盡失,並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到時您討伐她不僅師出有名更是占盡人和。成事則易如反掌爾。”


    紮西兩眼放光,肥胖的身子往前湊了湊:“你說來聽聽。”


    阿穆爾道:“大人,我乃是胡人,聽說貴邦每年臘月十五都有個盛大的節日,名曰‘敬佛節’是也不是?”


    紮西點頭:“不錯。”


    原來“敬佛節”乃是白虎番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與漢人的春節無異。到了當天家家戶戶以麵捏成佛的形狀進行祭祀。


    不僅如此,當天數以千計的僧侶、手藝人會以陶土捏製佛像,描畫成彩色,並在佛像的手心安置油槽,於子時將其抬至街市一並點燃。


    屆時,全城上下都會被籠罩在一片璀璨的寶光中。番民們祈福,祝告,忘卻了所有苦難,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刻。


    阿穆爾道:“在下的計劃是這樣:找一夥胡匪,於‘敬佛節’當天潛入錦官城,當佛像展開始之時化裝成泥菩薩的親兵大肆燒殺搶掠。我們在其開始進行破壞之時便出兵剿滅。到時泥菩薩人心盡失,咱們借口緝拿兇犯一鼓作氣攻入大慈寺,擒住泥菩薩,則大事可定矣。”


    紮西一聽,連聲道:“妙計,妙計!不愧是我女婿看中的人……”他忽然皺了皺眉:“不過我聽說陸恆那小子沒走,還留在泥菩薩身邊。他這個人武功很高,你有沒有把他也考慮進去?”


    阿穆爾道:“此人我略有耳聞。傳說他曾被中原黑白兩道同時通緝。於是夜敵草莽,晝戰群英;天下英雄竟沒有一個是他對手。”


    紮西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這廝如此厲害……咱們的事不好辦呐!”


    阿穆爾笑道:“大人,古語有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下若無計策降服他,又怎敢在您麵前誇口?此事您盡管交給在下,一定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紮西大喜:“若果真如此,我封你做軍師,職位隻在我女婿之下。”阿穆爾再三拜謝。


    卻說幾人定了計策,下去準備不提。單道鬥轉星移,日月如梭,轉眼秋去冬來,又至臘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刻。昨夜下了一場大雪,給繁華的錦官城披上一件白袍。


    天空布滿陰霾,雪還在零星的飄著。大慈寺中,陸恆站在大殿外望了望天空,對一旁的泥菩薩問道:“我在這裏已經等了幾個月,你又不肯告訴我離離他的下落,又不肯放我走,到底想做什麽?”


    泥菩薩歎道:“沒什麽,我隻是想留你過個年而已。你的朋友很好,無需掛記,等過完年我便送你去找他們。”


    陸恆哼了一聲:“我向來不過年的。”


    “你隻需和平常一樣便好。”泥菩薩苦笑著說道。“哦,對了,有件事你能不能幫我?”


    陸恆微笑:“難道又要用小孩子的性命來威脅我嗎?”


    “不是。”泥菩薩搖搖頭“所謂幫忙,就是你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陸恆道:“那倒是可以說來聽聽。”


    泥菩薩道:“我收到可靠消息,一夥兒武藝高強的賊人已經秘密潛入錦官城,準備在‘敬佛節’上製造恐怖。我想讓你把他們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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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敬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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