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宜一口氣吼完,林氏站在原地茫然了一瞬,隨即推倒了周令宜和孔嬤嬤,拔腳就往外衝。


    “夫人——”


    “娘——你要去哪!”


    林氏赤著腳,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在石板路上跑著,一路跑到了周瑾軒的院子。


    滿目白帆,刺得林氏眼睛生疼,她猛地頓住腳步,不敢再上前。


    周瑾林此刻正巧從裏麵走出來,他腰上係著一條白巾。


    因著周瑾軒還未及冠便夭折,是為不詳,不僅死後不能入祖墳,便連喪禮也不能大辦,隻能在他生前住的院子擺個小小的靈堂,之後悄無聲息的找個安靜的地方下葬。


    周瑾林還未走兩步,便看見的林氏。


    “母親?”


    周瑾林看著眼前披頭散發如瘋婆子般的婦人,一時之間都以為自己認錯了。


    母親一向都是優雅端莊的,除了昨日,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林氏卻恍若未聞,她甩開周瑾林伸過來想要扶著她的手,滿目蒼然,一步一步朝裏走去。


    小小的堂屋被布置成靈堂的模樣,一口上好的棺材放置在正中央。


    林氏遊魂一般看著眼前這幕,突然發瘋一般去扯棺材上的白綢,隨後使勁去掀蓋棺。


    一旁的丫鬟小廝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阻止。


    林氏憤怒的嘶吼著,“滾開,都給我滾開,我的軒哥兒沒有死!他沒有死!”


    “你們聽,他在唿吸,他在喊疼,他在求我去救一救他!你們聽啊!”


    丫鬟小廝們聽到林氏這瘋言瘋語,各個麵色慘白,神情大變,就跟撞見鬼似的。


    “滾開!都給我滾!你們阻止我就軒哥兒!你們都想害我的軒哥兒!”


    林氏腳下毫不留情地往下人們身上踹,下人們一邊躲,一邊還要攔著林氏掀蓋棺,整個靈堂瞬間亂成一團。


    周瑾林看著眼前這一幕,連忙上前,可林氏此刻已經六親不認,隻覺得一切阻止她救周瑾軒的都是不懷好意的敵人。


    周瑾林防備不及,被林氏狠狠踹了一腳,終是忍無可忍,怒道:“母親,您別在胡鬧了!”


    “你這樣大攪靈堂,還要掀棺,是想要軒哥兒死後在地下不得安寧嗎?”


    這句話猶如魔咒一般,林氏立刻便停下了舉動,被踹倒在地的丫鬟小廝戰戰兢兢地站起身。


    林氏愣愣地轉過頭,神情悲愴,流下兩行血淚。


    她一頭紮進周瑾林的懷中,嘶啞著嗓音喊道:“我的孩子啊!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就這麽沒了啊!”


    從十月懷胎的艱難,到生不如死的生產,她都咬牙熬過來了,眼見那個呱呱墜地的嬰孩即將成長成一個小少年郎,突然就沒了。


    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又怎麽接受!


    周瑾林見林氏這般,也有一絲動容,他伸手輕輕拍撫林氏的後背,道:“母親,誰都不想這樣的,軒哥兒走了我也很傷心。”


    “誰也想不到溺死的人是軒哥兒,可事情已然鑄成,我們隻能接受,娘,你也不要太過於傷心了。”


    林氏原本伏在他肩上哭泣,聞言立刻睜開雙眼。


    是了,都是沈逸那個孽種害的,他乖乖去死不好嗎,為何要拖累她的軒哥兒?


    還有沈瓊華,對,沈瓊華,她定是早就知曉了這一切,知道自己要害那孽種,故意害軒哥兒。


    沈瓊華!這個毒婦!


    她要讓沈瓊華為軒哥兒償命!


    “你說的對!溺死的人不該是軒哥兒,一切都是沈瓊華那個賤人!我定要她為軒哥兒償命!”


    林氏說著,猛地推開周瑾林就要朝雲夢軒的方向跑。


    周瑾林意識到她要做什麽,連忙高聲喊道:“母親,您別去雲夢軒,雲夢軒已經人去樓空了!”


    林氏奔跑的腳步一頓,連忙折返迴周瑾林麵前,“什麽意思?什麽叫雲夢軒人去樓空了?”


    周瑾林的臉色也不好看,昨日鬧成那副樣子,即便是在座的眾人麵上礙於父親的顏麵沒有說什麽,隻怕心裏也有諸多猜測。


    他沒好氣道:“母親,昨日沈家便馬不停蹄的搬離了永寧侯府了!”


    什麽!


    沈家從永寧侯府搬走了?!


    那軒哥兒的死誰來承擔!


    還有林哥兒的前途和宜姐兒的皇後之位怎麽辦!


    她們害死了軒哥兒,怎麽能一走了之!


    林氏雙眼猩紅,她死死地拽住周瑾林的衣袍,吼道:“誰放她們走的!誰允許她們走的!她們害死了軒哥兒,還沒有償命,怎麽能離開!”


    “是……是父親,父親同意的。”周瑾林道。


    林氏聽到是永寧侯將人放出去的,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似是受了極大的打擊一般。


    最終喃喃道:“不可能……怎麽能……他怎麽能這麽對我!”


    這段婚事是她算計來的,她比不上林婉茹那個賤人,她認了。


    可軒哥兒……軒哥兒是她的親骨肉啊!難道在他心中也比不上那個賤人重要嗎?


    他為何要放沈家離開啊!


    他就那麽害怕自己醒來傷害那賤人嗎?


    害怕到他連永寧侯府的前途,安王殿下的算計都不顧了嗎?!


    心中的恨意如熊熊烈火燃燒著,林氏不住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似是這樣便能將心中的恨意傾瀉出來。


    周瑾林見林氏這般,猶豫著走上前道:“母親……你也不要怨恨父親……父親也是迫不得已……”


    “昨日府裏亂作一團,祖母到現在都還昏厥未醒,父親一夜未眠在榮德堂守著祖母,父——”


    周瑾林話還未說完,便被林氏推開了。


    林氏腳步踉蹌地朝榮德堂跑去,她要去問問周耀之,問問他為何要放沈家離開。


    親生骨肉被人害死了,他還想著那賤人,他就不覺得羞愧嗎?


    他死後還有臉去見軒哥兒嗎?!


    林氏一路跑到了榮德堂,不顧下人的阻攔,一把推開了老夫人的房門。


    “周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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