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被杖責罰後的林不移真是已跳到了閻羅殿,被祖父林默之、親爹林謹硬生生抓了迴來,家中藏著的吊命藥都給他用了不少。


    此刻趴在床上依舊高燒,到底命是保了下來。


    林不移嘴裏咬著人參靠著它吊氣,疼得倒吸氣,磕巴吐出兩個字:“輕點。”


    話對著給他上藥的人說的。


    好心上藥的是張爭鳴,“你忍忍,你這傷得太重了。”


    “你行不行,你不行我來。”說話的是謝與歸。


    一看謝與歸要來,林不移咬著懷中枕頭,“快點!”


    皮肉都爛了,都是血糊糊,再輕都疼,隻是不好好上藥,若是肉腐了,還要上刀子割掉,才是真折騰人。


    張爭鳴見他有了覺悟,跟烤肉撒調味料,一瓶子藥粉給他抖了上去,完事兒後拿著被子給他蓋上。


    謝與歸:“怕是侯府找你有急事。”


    張爭鳴的隨從已在門外打轉了好幾次了,不停地朝裏麵伸頭。


    林不移擦著汗兒,被疼得賊精神,“我沒事了,爭鳴哥你迴吧,你家裏比我這屁股還爛呢。”


    張爭鳴拍他腦袋,“以後不可再做蠢事,在大內做事謹慎二字要牢記。”


    謝與歸蹲在床邊,把吹涼的湯藥喂到受苦受難的嘴邊,就聽他虛弱地問,“死了多少人?”


    謝與歸:“沒死人,給春和請平安脈的除開你,還有兩個太醫都挺過來了。”


    林不移喝著藥,已經被疼麻了,動一下都全身抽疼,“知道我要挨打,你為什麽都不買通下打我的人?”


    謝與歸樂笑了,“我要沒給錢,你們三個太醫三十杖都挨不住。”


    林不移白他一眼,“我還得給謝大人哭一個了?”


    “春和是真的有孕了嗎?”謝與歸突然問。


    林不移心中抖索了下,移開眼,“我怎麽知道,我又沒給她把過脈。”


    “那此前你和春和關上門在裏麵做什麽?”謝與歸說,“我能查到,陛下也能知道。”


    林不移嗤笑一聲,“我和春和本就有婚約這件事,陛下沒查到過嗎?”


    “他讓我去太醫院,能夠在大內自由行走,不就是希望我和春和私相授受,以此來把你家一鍋端了?”


    “我林家矜矜業業給皇家幹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個被放棄的棋子,你覺得我是蠢的?”


    謝與歸自然知曉,否則林不移也不會在謝春和進宮後就離開京城了。


    謝與歸:“春和討厭陛下,我隻是覺得她有孕得太突然了。”


    就和當初謝雙給他送迴來的假舒心一樣。


    林不移嘟噥,“怎麽,你覺得是我的孩子?”


    謝與貴冷臉,“林不移!”


    林不移指著外頭,“你給我滾。”


    謝與歸軟了聲音,“林不移,我身邊隻有你一個朋友了,不管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兄弟,現在對我是什麽我猜不到的看法,你還願意聽我說幾句牢騷我已經很感激,我不希望你死了,明白嗎?”


    他將湯藥送到他唇邊,“現在,你告訴我,春和肚子裏是真有孩子了,還是空的?”


    林不移、謝春和是絕對幹不出私相授受的事。


    “我沒給她把過脈,太醫院給她確定龍脈的人,哪個醫術不比我精湛?”


    “這種要賭上九族的事情,你覺得我敢做?你想護著你的謝家人,難道我不想護著我的林家?”


    林不移早就想好了搪塞謝與歸的話。


    謝與歸選擇閉上了嘴,將湯藥送他都送下去,才起身:“明日我再來看你。”


    出了院子,就看著林不移的小廝正領著心田進來。


    心田怎麽來這裏了?


    心田看著謝與歸行禮後說:“娘娘說委屈三位給她請平安脈的太醫了,因此讓奴婢送些東西來。”


    謝與歸看她手裏捧著的東西,沒什麽特別的,就讓小廝拿進去,“我正巧要進宮,送你一程。”


    心田乖乖跟著。


    上了馬車,謝與歸才問,“其他兩個太醫送的什麽?”


    心田說:“都一樣,不過石太醫多送了幾批綢緞還有文房四寶。”


    石太醫是主要負責謝春和平安脈的人。


    “怎麽是你來林家。”


    心田:“奴婢知道您的意思,是娘娘讓奴婢親自來看看,其他兩位太醫也派的陪嫁丫鬟去的。”


    謝與歸嘴角一扯,“你們覺得陛下很蠢?”


    都是陪嫁丫鬟看著是一樣,可隻有心田是陪著謝春和長大的,二人是最親近的。


    心田大著膽子說:“娘娘和林大公子那些事,即便當年兩家人沒有明說,總是有眼尖地發現過蛛絲馬跡,與其藏著掖著,倒不如坦然點。”


    “春和能坦然嗎?”謝與歸看她,再問:“能嗎?”


    心田沉默下來。


    若是釋懷,就會徹底認命做皇帝的妃嬪,心甘情願的懷孕,而不是偷摸摸喝避孕湯藥。


    謝與歸不知在想什麽,最後隻是說:“你是個清醒的,當年她犯糊塗的事也是你努力阻止,來告訴家裏的,怎麽現在開始犯糊塗了。”


    “怎麽,你開始後悔了?”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說著,謝與歸合眸靠著馬車壁。


    心田垂眸捏緊了手指。


    三年前朱崇升顯露出要謝家送謝春和入宮後,謝春和不肯,到沒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戲碼,直接就要私奔。


    她知道後,知道勸不住了,也明白,若是這二人私奔了,謝、林兩家下場絕對慘不忍睹,就去告訴了國公爺他們。


    私奔當夜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不知情,總之私奔未成,謝春和心甘情願入宮,林不移和謝與歸撕破臉,不等謝春和入宮當日,就離開京城。


    她隻能猜到,應該是謝與歸去阻止成功了。


    可為什麽,兄妹之情沒壞,兄弟之情沒有了,是她到現在都想不通的地方。


    她看了眼謝與歸。


    “別支支吾吾,春和藝高人膽大,大內惹事不必家裏惹事,平起來費時費力費人情。”


    心田說知道了。


    夜裏又下起了雨來。


    為玉隨著驚雷睜開了眼,坐起身。


    又是關於北地的夢。


    關於北地的一切,都是丁瑕瑜的到來變得愈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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