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心急如焚,一路隨著林黛玉她們匆匆迴了梨香園。剛踏入園子,就瞧見裏麵早已收拾得妥妥當當。原來,趙嫣進了賈府之後,行事果敢,毫不拖遝,立刻差遣心腹告知周嬤嬤,速速著手整理物件。她心裏門兒清,這一迴,定要走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但凡黛玉平日裏用過的瑣碎玩意兒,一件也不許留下;凡是賈府賞賜下來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統統棄之不帶,莫要沾惹半分賈府的氣息;至於黛玉閑來寫就的那些詩詞字畫,那可是費了心血的,務必全部仔細收好帶走。


    想當初,趙嫣顧及賈敏與賈府的情分,又心心念念為黛玉的名聲著想,諸多委屈都勸著黛玉暫且受下。可如今,既已與賈府徹底撕破了臉,那便無需再隱忍半分。


    “林妹妹,你這是真的要走?”王熙鳳環顧著園中的景象,看著一箱箱打包好的行李,眼中滿是驚愕與不舍,這下算是徹底確認了黛玉是真的要離開賈府。


    “鳳姐姐,”林黛玉微微欠身,眼眶微紅,卻仍努力噙著一抹淺笑,柔聲道,“多謝你這些日子的諸多照顧,我都一一記在心上。往後若有事兒,盡可以去信林府告知我。今日,便隻能告辭了。”言罷,林黛玉輕輕抬手,示意周嬤嬤帶人搬東西離去。周嬤嬤心領神會,立刻指揮著丫鬟小廝們井然有序地開始行動,一時間,腳步聲、器物碰撞聲在梨香園內交錯迴蕩。


    這梨香園裏的動靜鬧得實在不小,自然引得賈府中不少人前來探看。待眾人瞧見林家的下人抬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徑直向著大門的方向穩步而去時,個個驚得合不攏嘴,交頭接耳地議論開來。這林姑娘平日裏柔柔弱弱的,怎麽今日說走便走,而且此前竟是半點兒風聲都沒透露出來。


    黛玉靜靜地看著周嬤嬤有條不紊地帶著人收拾完東西,魚貫而出,她微微咬了下唇,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蓮步輕移,再次折返賈母住處。一路上,往昔的歡聲笑語、親昵場景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閃過,可如今卻透著幾分淒涼。然而,到了屋外,賈母的房門緊閉,好似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黛玉心中酸澀,在那冰冷的階前,緩緩屈膝,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每一下都似叩在自己的心尖,磕罷,她決然起身,再未迴頭,任由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疾步離去。


    榮國府外,林家的車馬早已候著,黛玉的行李規整地安放其上。她蓮步輕移,出了那朱紅大門,仿若掙脫了一層枷鎖,上了趙嫣的馬車,車隊便迅速啟程,馬蹄噠噠,揚塵而去。


    “姨母,今日多謝了。”黛玉的聲音輕柔,帶著幾分剛脫離困境的疲憊與感激。原來,此番趙嫣登門,皆是因黛玉那封言辭懇切的書信。自史湘雲那日露出真麵目後,黛玉便深感賈府暗流湧動,仿若龍潭虎穴,危機四伏,這才寫信向趙嫣求助。而趙嫣果真心如烈火,大鬧一場,震得賈府眾人不敢阻攔,順遂地將黛玉帶出。


    “我們娘倆還需這般客氣?”趙嫣輕輕拍了拍黛玉的手,眼中滿是疼惜,“早前我便想接你出來,隻是苦無良機,如今賈府自己行事不端,送了由頭來,不用反倒可惜了。你是個聰慧通透的,往後這賈府,能避開就避開,莫要再來淌這渾水。”言語間,對賈府的鄙夷毫不掩飾,一個小小一等將軍府,還整日端著國公府的舊架子。


    “我如今出來了,卻也迷茫,不知去往何處……”黛玉輕蹙蛾眉,望向車窗外繁華又陌生的京城,喃喃低語,“罷了,還是直接迴揚州吧。”京城雖大,於她而言,卻仿若沒有容身之所。


    “哪能讓你迴揚州。”趙嫣忙出言阻攔,“我接到軒哥兒來信,聖上已恩準林大人迴京,此刻他與軒哥兒正在途中。在他們進京前,你便同我一道住下,待你父親到了,再迴林府。這幾日,正好將林府拾掇整齊。”


    黛玉聞言,嬌軀猛地一顫,麵露驚惶:“我父親可是出了何事?怎會突然迴京?”


    趙嫣輕歎一聲,眼中滿是不忍:“林大人受了傷,此番是迴來養傷的。”見黛玉眼眶瞬間通紅,心急如焚,她又趕忙安撫,“玉兒莫急,你父親無大礙,軒哥兒守在身旁,況且馬上就進京了,千萬別胡思亂想!”


    黛玉木然地點頭,目光悠悠望向江南方向,思念與擔憂如潮水般在眸中翻湧,愈發濃烈。


    寒冬臘月,揚州林府內一片肅穆,趙軒一襲黑袍,身姿挺拔,已然將迴京諸事安排妥當。他目光望向林如海的居所,得知林如海的傷勢終是穩住了,暫無性命之憂,心下稍安。此時,保齡侯帶著浩蕩的護衛隊伍,威風凜凜地抵達揚州,正式接手巡鹽禦史府,一切秩序井然,確是到了該啟程返京的時機。


    然而,趙軒負手而立,劍眉微蹙,心中清楚,在這風雲變幻的世道下,迴京前仍有至關重要之事亟待解決。林如海於揚州任上突遭刺殺,險些喪命,緊接著忠順王遇刺的消息也傳至耳畔,這一樁樁血案,讓趙軒深刻體悟到古代這看似繁華的世道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殘酷真相。雖說有王法高懸,可政令難以下達至每一寸土地,諸多暗處,國法的威嚴無從觸及,人命仿若草芥。


    遙想往昔,趙軒本是揚州城裏自在的趙家少爺,生活安穩閑適,若不是那臨安侯一道令下,將他強征至北疆戰場,或許此生都將如此平靜度過。可命運的齒輪一旦轉動,便再難停歇,如今的他已然貴為伯爺,踏入了波譎雲詭的朝堂風雲場。既身處漩渦中心,若無足夠自保之力,隨時都可能粉身碎骨。


    於是,趙軒緊閉院門,足不出戶三日,憑借前世所學,悉心鑽研,終將黑火藥與火繩槍的製作方法、精細圖紙一一備好。此刻,他眸光冷峻,深知技術固然關鍵,可靠之人更是重中之重。思來想去,他的目光落在宗族子弟身上。宗族之人,血脈相連,利益攸關,隻要悉心挑選、嚴加管控,定能集結起一支可堪信任、足以自保的精銳人馬。待這支力量建成,在這暗流湧動的世道,方能護家人周全,尋一隅安寧。


    主意既定,趙軒立刻差人喚來趙廣。不一會兒,趙廣匆匆步入,他身著深灰色棉袍,神色恭敬,見禮後便垂手立在一旁,低聲道:“少爺,您喚我?”


    趙軒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地望向他,開口問道:“廣叔,如今咱們趙氏宗親在揚州各地共有多少人口,你心裏可有個底?”趙廣微微一愣,略作思索後迴道:“迴爺的話,咱趙氏一族人丁不旺,在揚州,登記在冊、常走動的宗親隻有百餘戶,不到一千人口。”


    趙軒聽聞,微微皺眉,負手踱步沉思。半晌,他才又問:“那這其中,年輕力壯、尚武可用之人又有多少?我如今有要事需得托付給宗親,定要那忠心可靠、能守機密的。”


    趙廣麵露難色,斟酌著言辭:“爺,這年輕後生更是少有,趙家人丁不旺,約莫能有個兩三百人,可真要說既忠心又有本事的,還得細細甄別。畢竟,平日裏各家各戶營生不同,脾性也難拿捏得準。”


    趙軒停下腳步,眼神透著果斷:“此事關乎重大,萬不能有失。廣叔,你即刻安排下去,著人暗中打探,將那些品行端正、身強體壯且有膽識的宗親子弟名單列出來,越快越好。我要親自過目,從中挑選合適人手。再有,人口太少,跟隨我們從盛陽城迴來的人,廣叔,你去挑選一百人。”趙廣連忙應下,深知此事緊迫,不敢有絲毫耽擱,躬身退下籌備去了。


    待趙廣離去,趙軒獨自佇立在堂中,望著窗外簌簌飄落的雪花,心中暗自思量,此番組建力量,前路漫漫,諸多艱險,唯願一切順遂,護得親族安寧,在這亂世站穩腳跟。


    幾日後,趙廣腳步匆匆,手中緊握著一份名冊,邁進了趙軒的書房。“爺,按您的吩咐,人都挑好了,隻是……”趙廣麵露難色,欲言又止,上前將名冊恭敬遞上。


    趙軒接過,快速翻閱,眉頭不禁微微皺起,“隻有五十人?”他抬眼看向趙廣,聲音低沉卻透著疑問。趙廣忙低頭迴話:“爺,實在是篩選不易。既要身家清白、忠心耿耿,又得身強體壯、有些拳腳功夫,還得嘴嚴能守密,這一通下來,符合的著實不多。這五十人已是優中選優,都是咱趙氏一族的好苗子。”


    趙軒沉默片刻,再次審視名冊,上麵的名字、籍貫、簡略履曆密密麻麻。他深知趙廣辦事盡心盡力,當下也不再多言。“既如此,廣叔,傳我令下去,讓這五十人三日後卯時齊聚趙府後院,就說我有要事托付,需得離家一段時日,一應事務安排妥帖,莫讓家人擔憂。”


    待趙廣領命而去,趙軒緊攥名冊,心中思緒萬千。五十人,雖是星星之火,卻承載著護佑家族的重任。接下來這幾日,他得傾盡全力,將黑火藥與火繩槍的精要傳授,還要打磨團隊默契。時勢逼人,唯望這五十精銳能迅速成長,在迴京後的暗流湧動中,為自己、為家族闖出一條生路,讓趙氏一族於風雨飄搖中有安身立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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