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練習禦劍飛行之術摔倒了無數次,所以葉飛的衣衫此刻破破爛爛的,而且沾滿了泥土。雖然本身英姿勃發,高高大大,但被這身衣衫襯托,就顯得沒那麽出眾了,加上一大早掃地,弄了個灰頭土臉,正麵看過去,跟方白羽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準仙人們對他戳之以鼻,紛紛怒罵:“就你這樣子,也敢出來丟人現眼,趕緊給我迴去吧。”


    “是啊,明明就是個掃地童,憑什麽在課堂上向我們展示仙法,他憑什麽。趕緊滾,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


    “下去吧。”


    “下去吧。”


    還未開練,喝倒彩的聲音已經一浪高過一浪,葉飛冷眼掃過眾人,記清了他們每一個的嘴臉,咬緊嘴唇在心裏發誓:“狗眼看人低的家夥們,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他閉上眼睛,雙手由上向下壓,一股澎湃的氣流從頭頂衝出。


    “慢著。”忽然,掌教叫住了他,“你做什麽。”


    葉飛運功到一半驀然被喝止,仙力立時迴流,全身如遭雷擊,酥麻難忍疲軟不堪,氣力全無,幸好他有童子金身護體,否則當時便萎靡在地上了。


    心中憎惡,他怒視過去,蠻橫地問道:“怎的,不是你讓我演示的嗎。”


    “我是讓你演示,可沒讓你演示仙罡爆發。”對他的憤怒,掌教置若罔聞。


    “不演示仙罡爆發,演示什麽。”


    “演示你昨天學的劍法。”


    “劍法。”


    “對。破風斬浪式。”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敲的葉飛頭暈目眩,“破風斬浪式,那也叫劍法,你是要讓我當眾出醜嘍。”他喃喃自語,目光也渙散了,仿佛主心骨被抽走了一般。


    方白羽看在心裏,心痛難忍,奔跑著衝上前:“葉飛身體不舒服,我替他演示吧。”


    “我讓他來。”掌教一揮手,巨力襲來方白羽難以自持,被無法阻擋的力量推迴到位子上。


    掌教彎下腰,眼睛對準了葉飛:“我讓你來。”


    天上地下,舉世無雙第一仙讓我來演劍。葉飛像喝醉酒了一般,對著天空哈哈大笑。


    “你……你……你。”他的手指指著掌教,嘴唇氣的顫抖,然而能夠怎樣,連對方一根汗毛都奈何不得。


    “對,我要你演劍。就演示我昨天傳授的那一式劍法。”


    “你何曾教我劍法了。”


    “破風斬浪式。”


    “你真的要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練那一式劍法?你就不怕給你自己丟臉。”


    “那式劍法精妙深奧與你相配,有何可丟臉的。”


    “與我相配,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既然你要我演,我就演給你看。”葉飛伸手,踏前一步道:“拿劍來。”


    掌教隨手摸出把劍,毫不在意地扔給他。


    葉飛接住,身子向下一沉,劍身分量竟是不輕。


    “來,演給大家看。”掌教的眼睛眯的更小了,光芒四射,盯緊了葉飛。


    後者同樣眯眯著眼,咬牙舉劍,劍尖對準了掌教,“我舞給你看。”


    葉飛的眼睛和掌教的眼睛透過劍鋒的兩端對視,無形的殺氣彌漫在場間,身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凝目觀望,都已察覺出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他真的敢向掌教動劍?不怕死嗎。”


    卻聽響亮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傳出。


    “破。”


    “風。”


    “斬。”


    “浪。”


    劍刃鋒利,葉飛碎步向前,對著掌教筆直刺出,“刷。”


    他從未練過劍法,這一劍全因心意所致,筆直刺出,一往無前,帶著魚死網破的決意和不死不休的氣魄。


    “渺小如我,也是有尊嚴的。”


    劍鋒狂速移動,眾人目不轉睛,掌教坐等劍鋒離近,右手雙指已然並攏。


    “式。”


    “他瘋了。”幾乎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掌教藏在桌案下的右手蓄勢待發,他等的便是此刻。


    “刷。”劍至,掌教正待出手,卻有一道熟悉的人影驀然闖入,捏住葉飛腕子隨意一甩,後者身體立時騰空,旋轉數周摔了個狗啃泥,他手中的劍刃撞中石柱,斷裂為兩段。


    “什麽破風斬浪,這招明明叫有去無還,對吧,師兄。”


    這人驀然闖入毫無征兆,顯然是運用了縮地成寸的法術。在間不容發之際,鎖住葉飛手腕順勢拋出,可見眼光之犀利,時機拿捏之準確,腰間懸了個酒葫蘆,但身上並無酒氣,除了蜀山之虎雲烈還能有誰。


    葉飛和方白羽住在南山草庵,看來師叔這是來解圍了。


    掌教看著自己的師弟,臉上慈笑漸逝,恢複了那硬邦邦毫無表情的樣子,“嗬嗬,名字而已,叫什麽不一樣。”


    “據傳蜀山第三任掌門雲中子驚才絕豔,放浪不羈,自創破襲劍法,劍勢剛猛,有去無迴,往往出劍兩傷,不計後果,但也因為此,劍招威力巨大。《仙論——雲中子傳》記載了雲中子曾單槍匹馬殺入魔穴,取魔教左護法魔斷空首級,斷臂折返。那一役不僅導致他身體的殘缺,更招來了魔教大規模的報複,自此仙魔鬥爭進入最黑暗的二十年,雙方死傷不計其數。雲中子痛定思痛,傳位於師弟逍遙子,封存破襲劍訣,教訓門人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斷不可修煉此劍訣。”雲烈眉毛一挑,雙眼精光四射,“年輕的時候,我曾有幸目睹破襲劍訣,如果沒記錯的話,剛剛那一式應該是其中的十殺刺,也叫有去無還對吧。這可是與斷龍斬並列的,破襲劍法中最精妙高深的一式劍招了。”


    “我沒聽錯吧?掌教這麽討厭葉飛,怎麽可能將這麽厲害的劍招傳授於他呢。”


    “雲師叔一定是在找借口,既給掌教台階下,又為葉飛解圍。”


    “看雲師叔邋邋遢遢的,沒想到心思這麽縝密,這麽能胡扯啊。”


    “葉飛你何德何能啊,居然這麽好命,讓雲師叔絞盡腦汁為你解圍。”


    聽著眾人的議論,雲烈搖頭歎息:“大道至簡,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返璞歸真,師兄你說我的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對你而言無所謂,但對他們則完全不同。”蜀山之虎雲烈抬手,斷為兩段的劍被莫名的力量召喚漂浮起來,雲烈右手攥緊,兩斷劍刃同時迴返,懸浮在他身前,“刷。”勁如流光,劍人合一,在眾人眼裏,在那個短暫的瞬間,眼前隻有黑白兩色,黑的是周遭的空間,白的是劃斷空間的劍。那一劍撕裂一切,一往無前,帶著萬夫莫敵的氣勢,斷劍合一,竟似比仙靈加持的仙劍更有靈性。


    劍鋒朝著葉飛而去,斫在他身後的柱子上,在那玄石麵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劍痕。身邊的一切恢複如初,劍刃複又從中斷開,落在地上,雲烈俯身撫摸葉飛的額頭:“孩子,不要被眼前的黑暗遮蔽了雙眼,這是蜀山,那人是天下最強之人,他若行為不軌,蜀山豈不藏汙納垢,他若有意為難,你又怎能活到現在。孩子,好好學吧,切莫一葉障目,更不要斷信人言,忽略了身邊真正的好意。”


    雲烈一步踏虛,消失在空間裏,葉飛猛然抬頭,望向高高在上的掌教,看他溝壑嶙峋的臉上不見陰晴——斷劍如新,有去無還,為我量身打造的絕妙劍招?


    “嗬嗬。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連我都被掌教蒙騙了。”鳩山鳴玩弄著絹帕,掩麵笑了起來。


    尹朝華扇開折扇,道:“哼哼,依我看掌教既想除掉葉飛,又不想背上禍害青年俊傑,以大欺小的惡名。所以以非常惡劣的態度,不加解釋的傳授了他一招精妙絕倫的劍法,然後威逼利誘,逼得他誤會自投羅網。一旦葉飛以劍相對,掌教以力自保殺了他,對外也可以宣稱通過這種方法試探人心,不失了麵子。”


    雷縱橫道:“不對,不對,掌教絕沒有這般險惡的用心,他隻是不喜歡表達而已,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傳授弟子技藝。”


    尹朝華斜覷著他,不屑道:“知道昨日迴峰,師尊是怎麽跟我說的嗎。”


    “說的什麽。”


    “師尊說,掌教才智無雙,大氣內斂,隻可遠交,不能近親。”尹朝華的聲音很大,似乎想要所有人都聽到自己的話,掌教對此全不在意,置若罔聞。


    一直不出聲的楚方權衡利弊之後,忽然開口:“我同意縱橫的觀點,這就是掌門真人教授徒弟的方式,他隻是不喜歡表達而已。”


    金蟬翠沒有來,六峰之中朝華峰、紫露峰明顯站在了掌教的對立麵上,而碧池峰、白鳥峰則是擁護掌教的,隻有明月峰冷宮月還沒有表態,其他四人的目光便也都投注向她,冷宮月不發一言,不作迴應,離開座位踏步向前,伸手去扶癱軟如泥的葉飛:“怎麽樣,能站起來嗎。”


    這一舉動,惹的眾人好生嫉妒。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眾人總算明白了掌教給葉飛單開的小灶,並沒有看起來的那般簡單,裏麵蘊含著特別的深意,而葉飛也發現是自己誤會了掌教,或者說誤會了蜀山。仙法一途,草木皆可為刃,自己隻要一心修煉,即便劍碎如花又能如何。


    悟透了這點,他的心境通透了許多,不再似之前那般壓抑了,視野豁然開朗。


    ——蜀道博大,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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