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彌任羅曼將自己困在他的雙臂間,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剛剛那聲尖叫,好像就是從這層樓傳出來的。還不知道這個副本的死亡條件是什麽,不過……”


    路彌叭叭著,卻發現羅曼的視線緊緊盯著一個地方。


    他身體不自覺地僵了一下。


    “羅曼。”


    他猶豫了一下,問了出來,“你該不會是……想親我吧?”


    “叮咚——十四樓,到了。”


    羅曼沒有給他機會觀察自己的表情,放開錮著的人大步走了出去。


    “小心——”路彌猛然想起,在樓下聽到的那聲尖叫,似乎就是從這層傳出來的。


    一個白衣黑發的女人,蜘蛛一樣從走廊盡頭的天花板垂下來,四肢扭曲,快速向羅曼這邊爬行而來。


    羅曼抬手便是要處理掉它的架勢,被人從背後抱住腰,快速拽迴電梯裏。


    路彌騰出手狂按關門鍵,那女鬼的爬行速度很快,好在最後一刻電梯門合上了。


    女鬼猙獰的臉在夾縫中消失。


    路彌鬆了口氣,發現自己一隻手還攬著羅曼的腰,趕緊鬆開。


    想起剛才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看到女鬼了就趕緊迴電梯啊!又隨便殺npc,還嫌受的傷不夠多——”


    “我沒有要殺它,”羅曼道,隻是沒那麽理直氣壯,“還不是你……”


    “我怎麽了?”


    羅曼沒有說話,目視前方。


    路彌想到自己說的那句荒唐話,大喇喇擺了擺手:


    “你從來不摘麵罩,我當然是開玩笑的。”


    電梯又停在了八樓。這一次,外麵是兩個老玩家正在談話。


    看到他們,一個神色緊張:“別出電梯!”


    另一個朝他們擺手:“安全的樓層每層最多兩個人,否則會吸引怪物過來。這層我們占了,你們再去找別的吧。”


    “知道了,謝謝。”


    路彌按上關門鍵,門合上的一瞬,羅曼說:


    “其實是可以的。”


    “啊?”路彌以為他說的是安全樓層人數限製的事,還在想他為什麽會知道,就聽到羅曼接下來的話。


    “可以親。”


    路彌身體僵住。


    “我可以摘下麵罩。”


    這家夥竟然還真認真考慮了??


    路彌古怪地看著他,眼前的人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但羅曼隻說了這麽多,似乎是想把接下來的選擇權交給他。


    路彌深吸一口氣,電梯又在十樓停下。


    這次,外麵是一條狹窄的走廊。沒有玩家,也沒有嚇人的鬼怪,隻有一盞小黃燈在一閃一閃。


    “羅曼,別忘記了,”路彌決定把事情說開,“我問過你是不是喜歡我,但你的反應是沉默。”


    “那我隻能把你對我的好理解成朋友之間的感情。而普通朋友,是不可以隨便親親的,知道了嗎?”


    “普通朋友……”羅曼很受傷地垂下眼眸。


    路彌倒是接受了這個設定,說完這番話,就小心翼翼地探出電梯。


    初步確認安全後,叫羅曼也出來。


    羅曼慢吞吞從電梯裏挪出來,明顯被他說的話傷到了。


    路彌好心地安慰:“我說錯了,我們不是普通朋友——”


    羅曼的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


    “是很好的朋友,”路彌真誠道,“而即使是很好的朋友,也不可以隨便親親,不可以管對方被誰碰了哪裏。這樣說可以了嗎?”


    火花被滋滅了。


    走廊一邊是牆壁,另一邊是四戶有門牌號的人家。光從門口,暫時看不出有沒有人居住。


    路彌沒管他,挨家挨戶試了一下,隻有離電梯最遠的那一戶門能打開。


    “1004。”路彌念出門牌號,探進屋子裏。


    屋子很狹窄,進門就是一張雙人床,走幾步就到了廚房,而與廚房一門之隔的,就是廁所。


    牆麵上有個鍾,顯示的時間是傍晚七點。路彌和手環上的對比了一下,是一致的。


    除了這些,牆角裏還有一個蒙著白布的東西。


    路彌走過去,掀起白布的一角,看到了自己有些落寞的臉。


    原來蓋著的是一麵鏡子。


    他看了一眼門口,羅曼還沒有進來。


    難道是生悶氣了?


    可是他也沒說錯啊,路彌納悶地想,接吻就是戀人才能做的事。而羅曼從來都沒說過喜歡他……這不是很好理解嗎?


    路彌無奈地聳聳肩,扯著白布繼續掀,讓整麵鏡子暴露在空氣中。


    乍看上去,隻是一麵普通的全身鏡。整個房間的東西又都被搬空了,也不好確定屋子原先的主人一定就是女性。


    目光再次落迴鏡子,這一次,他卻看到,鏡子裏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那是一個農家小院。周邊種滿了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鮮花,還有一個葡萄棚——


    是程城給她描述過的,灣小莊,阿婆家的院子。


    一隻狸花貓躍進畫麵,迴頭無聲地喵嗚叫喚,像在等什麽。


    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太太,慢慢踱進來,坐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然後慈祥地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狸花貓輕鬆一躍,在阿婆的腿上趴下來,將尾巴和前爪埋到身體下方,圓圓的腦袋舒服地蹭了蹭,便閉上了眼睛。


    時間應該是下午兩三點,太陽最好的時候。


    路彌看著鏡子,都能感到裏麵一人一貓在陽光下曬得暖洋洋的。


    “阿婆……”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那老太太慈祥的麵容,路彌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程城說,阿婆特別喜歡這隻陪伴自己的狸花貓。經常像這樣,默默無言地一起曬太陽。


    畫麵中老太太打起了瞌睡,狸花貓卻忽然睜開眼睛,說出人話:


    “你想要和阿婆一起曬太陽嗎?”


    路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狸花貓無害地笑著,它的臉似乎在鏡子裏變大了一些:


    “那就來呀,這裏很安全很舒服。沒有危險,沒有金比,就差你了……”


    路彌忽然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然後將白布蓋了迴去。


    他搖頭歎息:“貓臉笑起來,真是太難看了。”


    一迴頭,看到羅曼倚在門邊,默默注視著這裏。


    路彌問:“你看到了嗎?是不是笑得很難看?”


    羅曼搖頭:“透過這麵鏡子,人隻能看到自己內心最渴望的場景。”


    “這樣啊。”路彌這才知道,自己原來那麽想念阿婆和灣小莊的生活。


    他問:“羅曼,你看到了什麽?”


    “很美好的場景——但不告訴你。”


    “我剛剛搭著電梯去看了其他樓層。已經有新人到了不安全樓層,因為跑得不及時而被殺。”


    “到了夜晚,就算是安全的樓層,門外麵會變得危險。”


    羅曼偏著頭,冷漠看著一個四肢瘦長無比的骷髏人在逼近,若無其事地關上了門。


    視線迴到路彌身上,又看看那張雙人床,眼神又變得溫柔起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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