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樸解下圍巾,露出的皮膚上,是點點屍斑。


    然後穿著那件白色的壽衣,下到雪坑裏,躺下。


    沒有閉眼,也沒有唿吸的起伏,仿佛一具進入待機狀態的行屍走肉。


    路彌明白了。


    胡樸,早就是一個死人了。


    濃重的尿騷味,是用來掩蓋她身上的屍臭。


    白天在外麵覓食,晚上躺在雪坑裏,即便迴到屋裏也不燒火,是為了利用低溫環境減緩身體腐爛的速度。


    她觸碰不到住在田野平房中的那個胡樸,或許就是因為,他們不是同一個時空的人。


    兩個胡樸外表相差不大,輪椅上的胡樸,應該沒過多久就死去了。


    路彌仔細迴憶著胡樸望向窗外時那雙失去色彩的眼睛,有些難過。


    人要是不幸變成了那樣,看著其他人忙忙碌碌,隻有自己被落在後麵,甚至成為累贅,會寧願生命快些結束吧。


    臨死之際感到了解脫,就有了永遠焊在胡樸臉上的微笑。


    但胡樸既然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嚐試殺死曾經的自己?


    路彌操縱著風,在那雙睜著的眼皮子底下,從胡樸脖子間取下鑰匙,感覺心髒都快從胸腔裏蹦出來了。


    好在胡樸沒有反應。就像一具真正的屍體一樣。


    拿到鑰匙,他決定,明天再下一次山。


    迴木屋的路上,越過柵欄時,他聽到龍喜兒說話的聲音。


    “真的、真的要喂嗎?狗不是變得特別兇了嗎……”


    即將十點,第五組來喂狗了。


    “不喂肯定會被胡樸殺死,喂了倒還有一線生機。”


    崔傲白努力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我們是按胡樸的要求喂的新鮮肉,狗會吃的。”


    “可是我一想到這碗裏的是……”


    “好了!”


    崔傲白低吼一聲,走到狗屋前,“……別說了。把碗給我,你把眼睛閉緊了,聽見沒?”


    龍喜兒啜泣一聲。


    隱形藥水對其他玩家無效,路彌沒有靠太近,準備一旦出什麽事就盡量幫一把。


    “好、好了嗎?”龍喜兒緊緊閉著眼睛,很害怕的樣子。


    “碗還沒伸進去——你別說話,老實站著,等會咀嚼聲停下再睜眼。”


    強調再三後,崔傲白蹲下。


    從路彌的角度,隻能看到她露出來的頭頂。


    一聲悶叫傳來,路彌猜測,狗拿走碗時劃傷了崔傲白的手掌。


    龍喜兒卻反應很大,一個沒站穩歪到在崔傲白身上:“啊啊啊啊怎麽了!傲白你沒事兒吧?!”


    “你幹什麽啊!”崔傲白被這麽突如其來一壓差點睜眼,語氣帶著幾分怒意。


    “祖宗我不是告訴過你這狗會把人抓傷嗎?被弄疼的人是我,你這麽大驚小怪幹什麽?”


    “對、對不起,我看到你戴上手套,以為你不會被劃傷了。”


    龍喜兒慢慢直起身,聲音小小的,“你剛剛……沒有睜眼吧?”


    “廢話!”崔傲白真想罵死她,礙於素質,不好開口,“睜眼了我現在就不就成屍體了嗎?”


    “那就好……真是太對不起了,我太擔心你,一下沒站穩,我不是故意的……”


    龍喜兒使勁地道歉,連狗吃東西的咀嚼聲都被蓋過了。


    路彌躲在暗處,緊緊盯著她。


    跟急切的道歉比起來,她的表情很平淡,好像並沒有半點愧疚。


    第五組喂完了狗,所有玩家陸續聚集到一樓。


    胡樸也再一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把雪花清理幹淨後,才出現在眾人麵前。


    路彌聽到尚安邦問:“許哥,不把……鬼,綁起來嗎?”


    “不用。”


    “哦哦哦我知道了,”尚安邦連連點頭,“隻要跟胡樸說選出來的人是誰就可以了,是吧?”


    許誌溫和地搖搖頭,看著尚安邦困惑的表情,卻沒有解釋。


    路彌收迴目光。


    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胡樸走到中央,她似乎還沒有發現鑰匙不見了,開口:


    “人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了。”


    到齊了?


    路彌掃視一圈。


    許誌和尚安邦靜靜等著胡樸接著說話。


    崔傲白正在為剛才的事小聲數落龍喜兒。


    趙槐坐在角落裏,不與任何人產生交流。


    至於瘋了的汪康平,還被關在樓上的房間裏,隊友送去的飯菜一口未動。


    “路彌,”許誌看向他,露出一口白厲厲的牙齒,“你在找什麽?”


    不好。


    路彌轉身上二樓。


    就算許誌這麽快就動手鏟除不聽他的話的人,湯念桃看到他寫在布料上的話,也應該會采取行動去跟許誌示好啊。


    哪怕隻是裝一裝,許誌也不會……


    胡樸的聲音在樓下響起:“今晚暫時不用投票。”


    路彌垂眸,看到了從門縫裏流出來的,新鮮的血。


    “下一次要拿來喂狗的食物,已經有了哦。”


    崔傲白一愣:“有人死了?”


    “啊!”龍喜兒害怕地抱緊她的手臂,“鬼,我們去喂狗的時候,一定是鬼行動了。傲白,我好害怕……”


    崔傲白嘴唇動了動,拒絕貼貼的話還是沒說出口,默默拉著龍喜兒遠離了趙槐坐著的位置。


    “等一下,”尚安邦問,“什麽叫下一次喂狗?今天十點鍾的喂了,不是說隻剩最後一次了嗎?”


    “啊,”胡樸遺憾地攤手,“上次消息有誤,山路沒有解封。恐怕你們還要多待些日子,幫我喂狗呢。”


    “什麽!?”


    尚安邦以為淩晨四點最後一次喂狗後,就算完成了這個副本的任務,“你耍我們對吧?山路根本沒封,你就是想讓我們留下來!”


    他情緒上來,眼睛鼓得老大。


    其他人臉色也不好看。


    沒有期限地留在這裏喂狗,意味著很快他們就要選出新的食物,直到所有人被殺光。


    胡樸不愧是溫和型鬼怪,麵對尚安邦的質問,她不急不惱:


    “我早就說過,客人們要是覺得待在屋子裏悶,隨時可以離開。”


    “要去檢查山路是否被封或是怎樣,都隨你們。隻是要小心山裏的野獸就是了。”


    尚安邦安分了。


    胡樸的確提醒過他們,可以離開木屋,但身上要弄上尿騷味來驅趕野獸……


    可是也太髒了,更何況不能確定這一招是不是真的有用。


    留下讓人絕望的消息後,胡樸微笑著上樓。


    與從樓上下來的路彌擦肩而過。


    胡樸頓住腳步,注視著路彌離開。


    新的食物是他的同伴,兩個人關係不錯。


    但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看來也是個對生命沒有敬畏之心的家夥。


    胡樸冷笑一聲,走進房間,拖出湯念桃殘破的屍體,準備在淩晨四點喂飯之前剁成肉泥。


    忽然看到了一個閃亮亮的東西,掉在那扇鎖著的房門前。


    她走過去撿起鑰匙,重新串在脖間的繩子上:“怪事,怎麽忘在這裏了。”


    路彌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並沒有迴頭。


    房間裏全是血液,不能睡了。


    躺在沙發上,他疲憊地闔上眼。


    同時將手,隔著衣服,按在了那把偷出來的玩具小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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