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婚姻如同一場賭博,蘇夏輸掉了全部身家,乃至尊嚴、理智和倔強。


    四月的帝都已是春意盎然,這天晚上下起了蒙蒙小雨,離婚協議談崩,陳軒再次上演了離家出走杳無音信的戲碼。曆史總是那麽驚人的相似,迥然不同的是蘇夏的心境。


    “媽媽,爸爸怎麽不迴家?”


    “你想爸爸了?”


    “不想……嗯,有點想。”喜寶快速卻又遲疑地說道。


    蘇夏深知他內心應該是超級想的吧,哪個孩子不渴望有爸爸媽媽全部的愛呢。


    “爸爸出差了,過一段時間就迴來了。”一樣老套的借口。“你要實在想可以給他視頻呀。”


    “嗯,不要了……他應該不想我。”喜寶用低到近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孩子大了兩歲,他讀懂了大人的喜惡,也學會了偽裝。


    蘇夏鼻子一酸,“兒子,是這樣的,我和爸爸那天說話聲音大些是因為某件事情意見不一致,所以吵了一下,其實這就好比你跟你好朋友偶爾鬧矛盾是一樣的呀,上次你不還和樂樂鬧矛盾,還說再也不想和他做朋友了嘛,我和爸爸也是朋友,好朋友間就是偶爾會有摩擦嘛,但很快會和好。”


    “你和爸爸什麽時候和好呢?”


    “可能……很快吧……”蘇夏無比心虛,好聚好散都成了奢望,何來和好呢。但她要許孩子一個美好的願望,她沒有權利直接擊碎一個幼小心靈對父母雙全的訴求和祈望,她不能,況且在他尚不能承受的時候。


    對於是否一定要選擇離婚,蘇夏心意已決,但她常常處於內心決絕與搖擺不定的極大矛盾中,她時而是堅決的、確定無疑的,時而是掙紮的、猶豫不決的,這對於一個倔強卻遭遇二次背叛,同時將十年的光陰、全部身心、情感乃至每一分收入統統都傾注於這個“家”的蘇夏而言,隻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痛苦,多崩潰,尤其想到可能會傷害她摯愛視如生命的兒子。每每看到喜寶或快樂或憂傷的樣子,一個心裏的聲音總在心底徘徊閃現:父愛缺失對孩子的傷害到底有多大?母親給予他全部的愛和正確的人生價值引導是不是就沒有問題?家庭殘缺會不會影想孩子的一生?父母不恩愛吵鬧的家庭對孩子的傷害是不是會更大?我真的有能力獨自養好一個孩子嗎?兒子可愛的場景曆曆在目,好多的孩子啊!婚姻一定要有愛情嗎?為了孩子我要不要將就睜隻眼必隻眼呢?……


    夜深人靜,蘇夏甚至反思責怪自己:“我為什麽就不能去哭鬧,我可以就不跟他離婚,我可以從我的底線一點點往下退,我可以求他,哪怕是名存實亡的婚姻隻要這個家還在……”可於蘇夏而言,她明白,愛情不是一件衣服,破了以後可以縫補,愛情不在了,傷痛傷疤永遠都在。她更無法接受自己因為保全家庭而毫無尊嚴可言,更無法接受因為對方的醜惡而把自己逼成一個怨婦、潑婦!


    蘇夏心裏咒罵“找女人就完全拋家棄子的人渣,竟還不如一個孩子!”是啊,父母是一個孩子的天,他的天塌了一半。他想爸爸,撕心裂肺地想,而爸爸卻已將他拋之九宵雲外。


    轉而,蘇夏掩藏心緒,她要把那一半天撐起來,笑笑說:“哪有!不可能!爸爸肯定想你想的不得了,就是出差就會特別忙沒有時間,你忘了過年時逛廟會你騎在他脖子上還差點尿褲子,尿一脖子呢。”蘇夏此時已不是維護那個人渣,維護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家,她維護的是兒子心中的七彩陽光。


    說完,兒子咯咯地大笑起來,聽到關於屎尿屁的故事他總是笑點很低,特別還是辦壞事未遂的故事,蘇夏諳熟掌握調整兒子情緒的每一個點,總有靈光閃現逗他捧腹大笑的點子。


    “媽媽,我們去搭積木吧。”


    “好啊,可是你那個太難搭了。”


    “沒關係的,很容易的,你給我找零件就可以,走吧走吧。”喜寶拉起蘇夏的手。


    “得勒,給你做助手。”蘇夏被兒子從臥室拉到了客廳的地毯遊戲區,地毯上散落著搭了一部分的消防車及綠的、黑的、白的、紅的、大的、小的……各種七七八八的零件。


    “媽媽,給我一個黑色的四格長方形。”


    “我找找……給。”


    “不是這樣的,要薄的,看我手裏這個,跟這個一模一樣。”


    “哦,我怎麽看著長的都一樣呢。”


    “找到了,給。”


    “媽媽,你看這個圖紙是這樣的,需要倒過來。”


    ……


    窗外的小雨淅瀝瀝,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一個微縮城市初現雛形了。麵對這好多複雜的手工益智類的玩具,蘇夏有時不得不歎服,小孩子怎麽會這麽有耐心、那麽著迷,能輕而易舉看懂那麽複雜的步驟圖,因為她是連圖紙都看不明白的。抗拒看任何圖紙,或許源於有人可以依靠。


    而就是對於曾經連兒童樂高拚搭圖紙都看不明白的蘇夏,陳軒外出鬼混母子相依的日子裏,她竟然依照家具安裝圖,一個人給兒子組裝了兒童床、書桌、玩具架,還有鞋櫃等,也能夠完全融入兒子的樂高世界了,果然生活所迫下的女人沒有什麽是無所不能的,尤其對帶著娃兒一起奔生活的女人而言。


    五歲的喜寶已經完全成了小大人模樣,較一兩年前還需要媽媽無時無刻陪在身邊不同的是,他已經完全可以幫蘇夏分擔一部分家務,傾聽蘇夏的傾訴,甚至已經完全可以用成人的口吻交流溝通。這於蘇夏而言,如釋重負,不是他真正可以做什麽,而是從身上卸下一部分擔子,再也不是時刻扛於肩頭。這樣的蘇夏輕裝上陣,童真的笑聲哪怕一句“媽媽最棒”都成為她所向披靡的鎧甲。


    穿上這層鎧甲,為她自己、也為兒子開辟一條嶄新的生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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