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領著長壽宮的人拜別。


    駱扶雪朝著茅房的方位走。


    完全看不到徐嬤嬤了,才轉了個身,朝著東南方,青春宮一片去。


    那一片,住的都是公主們。


    駱扶雪在前頭走,許舒背麵跟著,倏地冷不丁來了一句:“徐嬤嬤老了。”


    駱扶雪一怔,反轉身,減慢腳步。


    “是,老了,你離開很久了。”


    許舒仰麵看著前頭黃色琉璃瓦的青春宮:“是離開很久了,如果昔時不是他逼我,我其實一點也不想走,我在這裏長大,我全部親人都在這。”


    她的眼神有些失蹤。


    駱扶雪倏地以為,麵前看到的許舒,大約才是許舒。


    她身上有著公主的崇高氣息,另有一種運氣不隨自己控製的悲慟感。


    “你確認,真的為了休了徐莫庭,要迴歸這座宮裏,你說的對,你能來天然也能走,其實你對皇上不具備任何威逼了,昔時是民間將你傳的太真切了,你又太過耀眼,隱瞞了皇上的光芒,因此他才會那樣火燒眉毛地將你嫁出去。”


    “你看得倒是通透。”


    “我聽殷蒙說的。”


    “我便說。”


    “你恢複了平陽公主的身份,你休了徐莫庭,而後呢?你真的怡悅了嗎?你獲得了什麽,你又遺落了什麽?”


    “……”


    “當心腳下,別晃神了。姑姑,一旦你導致了平陽公主,你便再也不會純真的是許峰主了,你休了徐莫庭,你的行跡,你這十二年所經營的全部生活,都將不複存在。你是希望和茂陽公主一樣,寡居在宮外府邸,清涼一世。或是你以為,你還能找個無人明白你的地方,再建立毒狼峰?過你洋洋自得的日子?”


    “駱扶雪,你什麽好處?”


    “我的好處便是,你的身份一旦恢複,你將永無寧日。”


    許諾眉心一緊,很煩躁的樣子:“你別說了。”


    “好吧,擺布都是你自己拿主意,你不讓我多說,我其實還想說一句,徐莫庭獲咎了你,惡人穀可沒獲咎你,你如果處分了徐莫庭,拍拍屁股走人,皇上要找你,勢需要從惡人穀動手的。”


    許舒肩膀微微一顫。


    駱扶雪又增補:“惡人穀你曉得,和朝廷的關係很玄妙,皇上恐怕正愁找不到了原因修理惡人穀呢,如果這個時機是你生產的,我想,惡人穀的人,會記得你一輩子。”


    “別說了。”


    “好好好,我不說,免得你把我打成徐莫庭那樣。青春宮到了,你同輩的公主,都嫁人了,有些死了,這些啊,都是皇上的女兒們,你的小輩們,我也不明白幾個。”


    許舒走到青春宮門口,腳步立足不前。


    駱扶雪一句作弄:“怎的,近鄉情更怯?”


    “你閉嘴。”


    “嗬,進不進去,太後那邊,我一泡屎總不可以拉這久吧。”


    “進去吧。”


    許舒先駱扶雪一步踏入了青春宮。


    全部公主都養在這裏,青春宮裏攏公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宮殿。


    每一個宮殿,都有自力的小院子。


    進了青春宮宮門,便是一個不小的花圃,花圃裏填塞了女孩子氣息,光是秋千架都有七八架,另有各栽花拱門,花環,花田。


    另有一快曠地上,不曉得誰落下了一個雞毛鍵子。


    許諾看著毽子發呆。


    兩人身後,忽傳來一個聲音:“你們是誰?”


    那聲音有些蒼老了,許諾幾乎是聽到這聲音的頃刻便低下了頭。


    駱扶雪看了她一眼,想來是熟人。


    轉過身,她盈盈一笑:“我是駱扶雪。”


    不必自報身份,她臉上的大胎記便是她的身份象征了。


    麵前是個老嬤嬤,一臉褶子,有些年紀了。


    神采森嚴,不驕不躁:“駱扶雪,你如何到這裏來了?”


    “哦,走錯路了。”


    “你要去哪裏,奴仆送你去。”


    “不必不必,許諾,跟上,太後等急了。”


    駱扶雪喊了一聲,許諾低聲一應,跟在駱扶雪身後。


    兩人和老嬤嬤擦肩而過,駱扶雪側眼看到,許舒始終低落著腦殼。


    出了青春宮,走的遠了,她低聲問:“認得?”


    “嗯,是管教嬤嬤。”


    “管教公主的?”


    “不是,管教青春宮全部奴才的,過去,對我身子好。”


    “嗬嗬,這宮裏,你是到處有舊友啊,走了,去長壽宮了,你如果是要正名你平陽公主的身份,時機便在麵前。”


    許諾跟著駱扶雪。


    駱扶雪並不曉得她內心所思所想。


    隻所以為,許諾那麽伶俐的一個女人,便使性格火爆,做事總曉得攢錢顧後。


    雖說被徐莫庭氣昏了頭,也希望她能稍稍蘇醒很多,判斷一下這個平陽公主的身份,她到底要不要為了羞恥個徐莫庭,從新要迴歸。


    長壽宮。


    還沒湊近呢,裏頭一片歡笑妍妍。


    駱扶雪一聽那笑聲,嘴角抽搐,反轉身,許舒的表情也不對。


    “嗬嗬嗬,皇貴妃在呢。”


    “嗯,我聽出來了。”


    “後宮第一寵妃,聽說十二年前便是如此了。”


    “如果不是秦小七死了,也輪不到她。”


    小七。


    小七。


    駱扶雪麵前一亮。


    卻裝懵懂:“沒聽過後宮有這麽個寵妃啊。”


    “你其時候還喝奶呢,你不曉得的事兒多了去了,我不進去了。”


    不進去了?


    駱扶雪心底微微一喜。


    嗬嗬,看來是有點想清楚了。


    “行,那你外甲第我。”


    說著實的,把她帶進去,結果如意吧,便是親人重逢抱頭痛哭。


    萬一不如意呢,萬一皇帝生氣呢,萬一要處分平陽公主呢,那駱扶雪豈不是跟著糟糕。


    幸虧,許諾在很後關鍵,或是刹住了車,至少臨時,肯定是刹住了。


    駱扶雪單獨一人入了長壽宮。


    太後白叟家氣色不錯,一襲明黃深褐色圖案斑紋春裙,比起冬日裏的臃腫,看上去清新了許多。


    大約也是因為打扮的清新便利了,整個人氣色跟著看上去也神清氣爽了許多。


    皇貴妃,一如每一次駱扶雪看到她那樣。


    雍容華貴,妝麵精打細算,環佩叮當,這後宮第一寵妃,當的也不是蓋的。


    這宮裏頭什麽好的貴的,皇上都緊著她。


    便使現在宮裏又來了新人,這皇貴妃風頭仍舊不減。


    駱扶雪進去的時候,皇貴妃不知說了什麽,逗的太後之樂。


    太後跟前坐著個女娃,跟著樂。


    駱扶雪一眼看去,呦,這不是阿依古麗嗎,倒是許久沒有看到她這般無邪爛漫的笑容了。


    駱扶雪一進去,阿依古麗便迎了過來。


    “六……駱扶雪,你來了,皇貴妃剛過來,在給我們講笑話呢。”


    看不出,皇貴妃還會這一手。


    駱扶雪上前,給皇貴妃,給太後請了安。


    太後對她的態度很是隨意,像是她已是個常客,不需求特別對待,隻是招招手。


    “老六家的,坐下吧,聽皇貴妃談笑話。”


    駱扶雪落座,客氣一聲:“那我可有耳福了。”


    皇貴妃巧笑嫣然:“我這笑話窮了,都是底下那些見識短淺的奴才講的,攢著些動聽的,過來討太後您高興,這會兒,可真是說不出來了,不如駱扶雪,你說一個。”


    這裏頭倒也沒什麽尷尬的好處。


    說個笑話嗎,又不是那之乎者也,琴棋字畫,駱扶雪或是能手的。


    隻是她腦子裏記得住的幾個笑話,都帶了點顏色。


    通常裏逗逗小悅還可以,這太後跟前,便不敢造次了。


    卻也另有一兩個略微“清”很多的,對付的也能算得上笑話。


    “那,我便隨意講兩個?欠可笑呢,太後和皇貴妃也笑笑,當是給我捧個場。”


    皇貴妃笑著應:“天然天然。”


    太後卻沒那麽給體麵:“欠可笑,哀家可沒功夫給你笑。”


    嗬嗬,嗬嗬。


    駱扶雪可反麵她白叟家置氣,曉得她白叟家,不擠兌上她兩句,身上不舒適。


    駱扶雪清了清嗓子:“說是從前有個富翁的女兒,嫁給個秀才,次年生了個胖娃娃,娘家有錢啊,自是要送厚禮,可家裏著實忙走不開,便派了家裏的傻兒子去送紅糖雞蛋和小米,傻兒子到了姐姐姐夫家,一看到姐姐在床上抱著個孩子,當著大夥的麵,衝上去便罵:‘姐姐你是真是不吃教導啊,你如何還敢生孩子啊,你前年生孩子,差點被咱爹打斷了腿,你忘掉了?’”


    駱扶雪這廂說完了。


    那廂竟是無人明白過來。


    倒是太後,第一個清楚過來,當便嗔了駱扶雪一句:“這婦道人家不守禮貌,也能當個笑話搬到台麵上嗎?”


    額,好吧,沒把人逗樂,倒把人逗罵了。


    皇貴妃表情卻微有些新鮮,很是合營的,笑了幾聲:“嗬嗬,嗬嗬,駱扶雪的笑話,也是和駱扶雪一樣,出乎意料。”


    太後拂了拂手:“你叫她做點吃的還能手,東西,真是一竅欠亨。”


    駱扶雪嘴角抽搐,她有這麽糟糕嗎?


    皇貴妃說了句公正話:“駱扶雪的醫術,聽說是師承惡人穀的徐老三,也是相配了得,並且太後您聽說了嗎,駱扶雪和那北齊公主比劃,給我們大梁長臉了這件事。”


    太後斜眼打量了一下駱扶雪:“除此以外,不也沒本領了。”


    皇貴妃看著駱扶雪,略略有些憐憫。


    駱扶雪卻不以為意,太後說這番話的時候,倒是讓她想起小時候,來賓來家裏可勁的獎賞自己,父母老是數落她種種不太好,卻背後裏頗為自滿的樣子。


    太後雖然對她是一臉嫌棄,看得出來,她眼神很柔順。


    外頭不知什麽時候,飄了雨,斜風小雨,落進了窗,徐靜上前打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倏地體態微微一怔。


    太後問了句:“如何了?”


    徐靜打下了窗簾:“沒什麽。”


    說完,卻看了一眼駱扶雪。


    駱扶雪忽是清楚了什麽,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了許諾站在廊簷下出神的望著天際的側臉。


    徐靜,認出來了,是嗎?


    她沒說,駱扶雪鬆了口氣。


    下了雨的午後,更是逍遙。


    同事們吃著點心聊著天,阿依古麗從太後身邊挪到了駱扶雪跟前,偶爾湊到駱扶雪耳邊說暗暗話。


    駱扶雪內心係掛著許諾,聽一句不聽一句的。


    大約聽了清楚,過幾天,敬事房便要把新進入的這批人,送去給皇帝翻牌子了。


    阿依古麗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全然沒有了以前的抵觸,反倒有些嬌羞。


    女人啊女人,其實真的很容易錄用。


    皇貴妃和太後說著說著,不知怎的,提及了駱扶雪給薛景程老母親看病的事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亂世嫡女狠角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吃飯的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吃飯的團子並收藏亂世嫡女狠角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