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底層女子過得還不如牲畜,肚皮像裝了拉鏈一樣,一年年往外扯人,稍有不慎,便是一屍兩命。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妹妹。


    駱扶雪都不想淪落到那般境地,她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醫術,然而什麽叫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說的便是——


    貧苦百姓根本無法為人才買單。


    患了病,那就熬,熬不過去,那就死,古代底層百姓一代代這樣過來,誰也不覺得不妥。


    唯有世家大族。


    才有財力供得起大夫,才有勢力護住一個女大夫,否則別說故意針對,哪怕一個走投無路的盜賊,也足以害了她們姐妹的小命。


    吃不飽的前提下。


    沒有什麽民風淳樸。


    笑人無,恨人有,犯了紅眼病,見不得她們兩個女子過得舒坦,便找茬挑釁、誣賴陷害才是最有可能的。


    防患於未然。


    妹妹年齡小,考慮不到這些是正常,她卻必須去考慮,而且必須要想出辦法,哪怕寄人籬下,受人白眼,也需立了足再說。


    “唉!”


    駱扶雪喟然長歎:“若殷奕不死,我們本可投奔楚王,可誰知——”


    “若殷奕哥哥在,那群閹人也不敢誣賴父親。”


    駱扶菱語氣恨恨。


    雖說伊林淮曾在駱家養病,算有青梅竹馬之誼,但畢竟兩年未見,他又與駱扶菱不對付,真正和姐妹倆交心交底,一同長大的——


    還應屬楚王世子殷奕。


    可惜三月前,殷奕與異族西羌打仗時,意外身亡,當時妹妹還哭了好長時間,沒想到後來就輪到駱家出事了。


    再感歎已經無用。


    “走吧。”


    駱扶雪拉起妹妹,一步步朝著刺史府走去,前路艱難,唯有姐妹倆相兩人第一次來雲州。


    又礙於身份,不好問路,駱扶雪拉著她走街串巷,居然有模有樣的找到一處小宅子,然後隱於一旁,仔細觀察。


    “姐姐。”


    駱扶菱扯了扯她的袖子,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的確隻是一處小宅。


    “我們不是去刺史府嗎?”


    “不是。”


    駱扶雪搖搖頭。


    向她解釋道:“伊林淮曾跟我說過,他在雲州置辦了一處私宅,連伊家人都不知道,但他向來不瞞我的,所以我也知道這宅子的位置。”


    “實話實說,我並不信任伊刺史。”


    “既然來了雲州,還是應該先與伊林淮碰頭,再從長計議。”


    姐姐果然還是信任他的。


    駱扶菱頗感煩躁。


    她自幼喪母,又與父兄感情生疏,加上被駱扶雪細心扶養長大,對姐姐的感情裏麵,自然而然夾雜了幾分孺慕之情。


    七歲時,伊林淮忽然進府養病。


    在駱扶菱眼裏,簡直無異於插足的“第三者”,她自然不甘心將姐姐拱手相讓,對方居然也不自覺,屢次和她搶姐姐。


    總而言之。


    兩人暗中嫉妒排擠,恩怨由來已久。


    她巴不得伊林淮過得越慘越好,但此時姐姐卻將那個病秧子看作可以共商未來的人,駱扶菱神情黯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不對。”


    駱扶雪眉頭一皺。


    帶著妹妹閃到樹後,打量著宅子前麵,來來迴迴走路的幾個百姓。


    苦笑道:“那幾個人,徘徊不走,行動有素,肯定是官兵假扮的,不知在等著什麽人自投羅網。扶菱,恐怕真叫你說對了。”


    聽到最後。


    駱扶菱心中暗喜。


    她腦子活泛,立刻明白姐姐話裏的意思,這裏是伊林淮的私宅,卻有官兵暗中巡邏,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伊林淮出賣了她們。


    此人已經不可信了!


    “我就猜——”


    她本想趁機再說幾句伊林淮的壞話,又覺得過猶不及,於是轉而擠出憂愁的樣子,問道:“那怎麽辦,我們還能找他嗎?”


    “噓!”


    駱扶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姐妹倆靠樹躲好。


    餘光注意到,又有一隊官兵經過,看樣貌,聽聲音,正是剛才被殷蒙引走的那隊官兵。


    “居然叫那小子跑了。”


    “真晦氣!”


    “瞧他長得相貌堂堂的,也不像騙人的樣啊。”


    “誰說不是呢。”


    ……


    聲音漸行漸遠。


    殷蒙果然甩脫了官兵,估計現在已經到了船上吧,駱扶雪想到這時,忽然心念一動,想出另一個帶著妹妹在亂世求生的方法。


    低頭問道:“扶菱,你覺得殷公子如何?”


    聞言。


    駱扶菱立刻明白過來。


    除了相貌,她倒不覺得殷蒙有多好,但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跟伊林淮比起來,其他任何選項居然都顯得不錯。


    “我覺得他很好。”


    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看那一身穿著打扮,應該也不會太差,就是希望千萬別又是個婢生庶子。


    這個評價在意料之中。


    駱扶雪蹲下來,細細與她理清局勢:“扶菱,除了京都,雲州便是第一繁華安穩之地,其次雍州,再次可以勉強說是漳州。”


    “雲州不能留了,那便隻剩雍州或者漳州。”


    “雍州雖比漳州富饒些,但你我姐妹無依無靠,恐遭人欺淩。若去漳州,殷公子有經天緯地之才,又俠義心腸,可托他庇佑,免去閑人騷擾。你覺得呢?”


    她兩世為人。


    又有醫術可做糊口營生,總比真正一朝敗落的貴族少女心態好些,真鐵了心帶妹妹獨自生活,也不是不可。


    就是害怕出現意外。


    且亂世征兆已現,和平安穩之時還好說,一旦有什麽動蕩,兩個身單力薄,皮相上佳的少女,處境實在危險。


    “雍州,漳州。”


    駱扶菱心中也不停盤算。


    她不喜外人,哪怕殷蒙幫了姐妹倆一次,但一想到以後要跟此人同行,也覺得別扭,但姐姐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


    從京都流放到營州,再乘船來到雲州,她和姐姐一路風餐露宿,心驚膽戰,容顏損去一半,也遠遠與醜陋沾不上邊。


    等真正安穩之後。


    姐妹倆的容貌顯露出來,萬一遭人覬覦,她護不了姐姐,姐姐也無力護她。


    “那就——”


    駱扶菱有些艱難的說道:“選漳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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