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稻迷迷蒙蒙地伸手抓了抓,軟軟的,熱熱的,他努力扯開眼皮,看了看,這被子上的花紋也是古古怪怪的。


    他就從未見過那張被子上,繡了一個黑乎乎的狗頭,他用力一抓,慘叫聲騰空而起,喊得驚心動魄。


    “啊——哪個王八羔子敢扯老子的頭發!”


    一稻驚得打了嗝,醉眼蒙鬆地看著手上的‘狗毛’,又看了看某人被拔禿的後腦勺,冷哼了一聲。


    “哼!有寶嗎?還你就是了。”


    說罷,他又把手上那一小撮的頭發放了迴去。


    對方瞬間火冒三丈,抓起小書童的衣服,騰空拎起,扔了出去。


    這下子,一稻徹底醒了,他吃痛地扶著摔疼的腰,看著眼前的林副將。


    “怎麽,怎麽了?”


    “你還敢問我怎麽了?你喝醉酒上錯床就算了,你還敢扯老子頭發,不想活了!”


    所以,他剛才是摟著林副將睡覺了嗎?


    “嘔……”


    周圍被吵醒的士兵都忍不住出來湊熱鬧,數十雙眼睛看了看坐地扶腰的一稻吐了,不禁腦補了一出‘大被同眠’的大戲。


    片刻後,一稻跌跌撞撞地摸迴自家公子的營帳,瞧見他仍然在挑燈製藥。


    心想,公子肯定在熬夜幫他製解酒丸,他伸手拿起一顆就要塞嘴裏,怎知傅木槿一手拍掉了他手上的藥丸,冷冷道:“這不是給你吃的。”


    “為什麽?”一稻要哭了。


    “一稻剛剛才被人趕出了營帳,好不容易才在公子這裏找迴了半點溫暖,公子,你居然這麽絕情,連顆解酒丸都不讓一稻吃?”


    “這不是解酒丸。”


    傅木槿抓起一把馬錢子就往藥碾子上放。


    “那,這是啥?”


    “這是毒藥,能讓人在半年內,悄無聲息死去的毒藥。”


    小書童咽了咽,看來公子是真生氣,不知道哪個仁兄這麽倒黴?難不成是死胖子?


    “公子,你的目標是?”一稻滿懷期待地問道。


    隻見,傅木槿神色淡漠地開口。


    “九王爺,龍九天。”


    “……”


    一稻還沒反應過來,可不知為何,他現在好想吃點毒藥定下驚,他家公子剛剛說要殺誰來著?


    “你剛剛說誰?”半醉半醒的小書童迷糊地問道。


    “九王爺。”


    “哦。”小書童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公子想殺的是戰神九…”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雙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泄露出去。


    “為什麽啊?九王爺雖然人壞口又臭,但是罪不至死,他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傅木槿放開藥碾子,抬眸望著一稻,眼神極度冰冷。


    “再留他,言兄遲早會死在他手上。”


    小書童沒轍了。


    又是為了那個死胖子。


    “行啊。”一稻譏諷道,“公子,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嘛,用毒算什麽,還要等半年呢,直接過去,一招了結他不就好了,然後就帶著你的言兄遠走高飛。最多日後誅九族…”


    “這樣也好。”


    “嗯?”


    說罷,傅木槿居然真的起身了,從一稻眼前經過時,身上還透著淡淡酒氣,糟了,他家公子喝醉了。


    他不會是喝了營地的酒吧?那酒是用水胡椒做的。


    這下子,他真的會把九王爺給殺了,也說不定。


    可是等他追出營帳,喝醉的傅木槿不見了,天色昏黑,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一稻,壓根不知道九王爺的營帳在何處。


    傅木槿剛才一腦門出了營帳,瞧著那個身材高大的黑影,冷冷地說道:“九王爺。”


    然後運勁發力,一掌劈去,石頭邊上的大樹瞬間被劈斷,地上揚起了一陣煙塵,大樹無辜攤倒在地。


    傅公子轉過身,瀟灑地說了句。


    “九王爺搞定了,要去接言兄遠走高飛了。”


    此刻,毫無所知的舜華正在房中酣睡,迷迷糊糊地說著“鬆鼠鱖魚,蟹粉獅子頭,叫花雞,紅燒咕嚕肉,嘿嘿嘿…”


    一個人影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了,他在床邊蹲了下來,看著她熟睡的臉,忍不住湊了過去,伸手掐了掐她粉嫩的臉頰,好軟,好彈。


    他伏在床榻邊,撐著臉,鬼鬼祟祟地說道:“言兄,言兄,起床了,木槿來帶你遠走高飛了。”


    舜華不舒服地轉身,差點就跌下床,他慌張地伸出雙手去接,幸好及時阻止她摔在地上,大鬆一口氣。


    舜華迷迷糊糊地說道:“不行,要那塊…啊…”


    說罷,她張開粉嫩嫩的嘴,一口咬住了某人軟乎乎的唇。


    好痛!


    他下意識地推開了她,捂住差點流血的上唇,無辜地問道:“言兄,你不想和木槿遠走高飛嗎?木槿帶你去看日出好不好?”


    “日出…”她半夢半醒地迴道。


    “嗯,木槿想和你去看日出。”


    他像個躍躍欲試的孩子,翹首以待她點頭。


    舜華大字型地攤開,嗯呐嗯呐了幾句。


    “好…明天去…明天就去…”


    喝醉的傅木槿搖了搖頭,不,他現在就想帶你去。


    男子漢大丈夫,說做就做。


    他一手抱起舜華,使著輕功飛了出去。


    可他不知,此時他家的小書童就像捅了雞窩似的,莽莽撞撞地衝進各個營帳中,把熟睡的將士們騷擾了個遍,就是為了把他家公子找迴來。


    他大歎一氣,看著兩個鼾聲如雷的衛兵,偷偷摸進了營帳。


    “奇怪,公子你在這裏嗎?公子?”


    滿身酒氣的小書童湊近長榻,扯開被子一看,一身結實,強壯的肌肉映入眼簾。


    怎麽沒穿衣服,難道他家公子想用‘美男計’殺王爺?!


    對方冷得顫了顫,睜開了眼,迅速拔出鋒利地佩刀橫在小書童的脖子前,怒目而視,質問道:“你進來想幹嘛?”


    一稻錯愕地望著他,整個下巴都在抖。


    “是王王王爺啊?”


    小書童這才知道,原來他家公子壓根就沒來過。


    坑人啊,說好的殺王爺呢?!


    九王爺震怒了,“難道你想刺殺本王?”


    小書童此刻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真正想殺你的是他家公子啊,但他能說嗎?


    一稻舉著手,啪嗒一下,跪了下來。


    “我家公子喝醉了,一稻怕他睡錯了別人的床,隻好挨個挨個營帳地找,剛剛還不小心擾了林副將的清夢,他可以作證!請…請王爺恕罪,一稻真的不是故意的。”


    聞言,九王爺放下戒心,狐疑地問道:“你家公子真的喝醉了?”


    “嗯,我家公子比較奇怪,酒量一向不錯,唯獨是喝了水胡椒釀的酒,一滴就醉,營中的酒恰巧就是水胡椒釀的。”


    何止啊,他家公子喝醉後和常人無異,可是行事作風卻大不相同,想幹嘛就幹嘛。


    要不然,他也不用發瘋似地找了。


    九王爺挑了挑眉,心中卻有了另一番盤算。


    之前千方百計要知道‘他’是不是女的,都不成功。


    這麽容易醉,灌醉他不就行了?


    “你臉上的傷是…?”


    九王爺望著一稻鼻青臉腫的臉,疑惑地問道。


    “迴,迴王爺,是被營中將士們揍的,他們說一稻擾人清夢,就打了我。”


    小書童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


    “行了,去把林副將叫過來,我們挨個挨個搜查。”


    “嗯,好,謝王爺。”


    一稻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九王爺把刀收迴了劍鞘,披上外衣,大步流星地步出營帳。


    未幾,林副將趕了過來。


    “王爺,你找我?”


    “最近營裏太鬆懈了,竟然有人進了本王的營帳都不知,要來何用!”


    聞言,林副將低頭迴道,“是,屬下這就安排人手替換他們,讓他們當眾受罰,以儆效尤。”


    “嗯。”九王爺點了點頭,繼而問道:“小書童,你還有哪個營帳沒搜?”


    “連你的都…”


    一稻忽然靈機一動。


    “啊,對了,小胖子,小胖子的營帳應該還沒…”


    剛說出口,小書童就後悔了,萬一真在小胖子那裏找到自己公子,讓別人看見他們衣衫不整睡在床上,可咋辦啊?


    “快,叫醒小胖子,看看他知不知道傅神醫去哪了。”九王爺連忙催促道,小書童牙關打顫地跟在後麵。


    “是!”


    眾人提著燈籠走進營帳,打算喚醒顏舜華,卻驚奇地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王爺,沒,沒人。”


    “沒人?難道他們兩個在一起?”


    九王爺手握拳頭,一用力,燈籠的棍子斷了,整個燈籠燒著了。


    林副將驚慌失措地踩滅燈籠上的火苗,問道:


    “王爺,你怎麽了?”


    “沒事,傳令下去,整個軍營別睡了,全都給本王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兩個人給找出來。”


    *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冽的寒風吹來,舜華大大地打了個噴嚏,把自己給嚇醒了。


    “誒?天亮了嗎?這麽快?”


    也許是寒風瑟瑟,太多陰冷了,舜華拚命地摟緊衣裳,縮成一團。


    “還沒,等多一個時辰吧,天就亮了。”傅木槿摟著她,柔聲迴道。


    “哈?天沒亮,那你叫醒我作甚?不會是主城又發生什麽事了吧?還是那個混蛋王爺又有急事相商?”


    舜華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把頭挨在傅木槿懷裏。


    最近和他在一起,她總是忘記自己是個女的。


    傅木槿甜甜地笑了笑,柔聲問道:


    “言兄,你冷嗎?傅某把外衣脫給你。”


    “冷?”舜華不以為然地說道:“不是有被子嗎?蓋被子就好了,脫什麽衣服啊?”


    “沒被子啊,荒山野嶺的,哪來的被子?”


    他的聲音清澈而無邪,隨著山穀中陣陣傳來的寒風,冷冷地拂過她的臉。


    錯愕中,舜華徹底醒了,“荒山野嶺?這是哪?”


    傅木槿環顧四周,崇山峻嶺,懸崖陡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上來的。


    “嗬嗬,傅某也不清楚,隻是覺得這裏很舒服,想帶言兄過來看日出。”他笑眯眯地說道。


    “看日出?”


    舜華傻了。


    一個瞎子看什麽鬼日出,讓她迴去睡覺好不好?!


    舜華抓著他的衣裳央求道:


    “不如,不如,等本小爺眼睛好了再來看,好不好?”


    忽而,傅木槿臉色一變,驚恐地說道:“言兄,別動,底下是懸崖,掉下去會粉身碎骨的。”


    懸崖?!


    舜華要瘋了。


    你居然帶個瞎子來爬山?有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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