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眼神從進來那一刻起就從未離開過祭台中央的那顆珠子,好似在透過珠子看自己的愛人一般。


    意識到什麽的陳錦年抬起右手食指輕輕咬破,橫空一劃,眼前景色突變,祭台的珠子前站著一個雙目無雙的中年男子,男子周身滿是死氣,卻被那珠子上牽連著。


    陳錦年看向那男人的臉時,已經完全壓製不住內心的震驚,那是羅叔,六年前自盡身亡的羅叔!


    用還在流血的食指繪製出一道符咒打在珠子上,隻見珠子血光大現之後變成一縷魂站在原地。


    “他為何會在這?”陳錦年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實在想不明白,蘇洛惜當年明明是親眼看著他死在眼前的,怎麽會在六年後他的魂會出現在蘇家一口枯井裏。


    女鬼像是迴憶起往事,啟唇輕聲道,“當年我與他相戀,卻被老太太棒打鴛鴦,他被逼死,而我二人的定情信物中存放這自己的一縷魂……”


    原來,女鬼是當年老太太身邊的貼身侍女,與羅叔相戀之後被老太太發現,讓羅叔在自己和女鬼中選一個。


    選了女鬼的他毅然迴到院中自盡,當時二人定情是用自身的一縷魂製成魂珠,交換定情信物,羅叔死後她一直把魂珠佩戴在身上直到半年後她外出時,遇見幾個地痞流氓,被欺辱致死,其中包括用簪子挑斷她的手筋,暴力的拔了她的舌頭,刨開她的肚子。


    本隻是化作冤鬼的她因為心生怨念取了那幾人的命,卻因此不能去地府投胎,隻想著迴到蘇府中找了個這個偏僻無人居住的院子,最後選了這個以前二人私會定情的地方,在院中的枯井裏修煉。


    意外融合進院中那棵幾乎枯萎的樹中,成為魂體,卻也受到牽連不能離開蘇府。


    修煉數年的她除去周身陰冷幾乎與人無異,之後她經常靠著吸食因為自己存在而導致陰涼的院子所招來休息的下人的精氣,摸索出了魂體的修煉方法。


    她心中不願放棄羅叔,用自己的魂靈不斷滋養羅叔那一魂,自己卻也因為失去魂靈護體而變得虛弱。


    “小姐,我自知無用,可是我不想看他死!”女鬼拿出藏在體內的琉璃盒,滿臉悲戚。


    肖柯立刻拿過手離開枯井,生怕藥劑再被拿走,而流砂護著身後的知書,始終沒把劍收起來。


    “流砂。”陳錦年輕喚了一聲示意流砂帶著知書離開,流砂點了點頭,帶著知書也離開的枯井。


    流砂心中清楚,小姐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四月前還是廢物的小姐如今竟已是靈者五階,在這興無城的同輩中已經算是翹楚了。


    還有剛剛那她從未見過的奇怪術法,能讓沒有舌頭的女鬼說話,或許蘇家主也不知道吧?既然敢展示,那就不會擔心她說出去。


    陳錦年看人都走光,把手搭在還處於蘇醒狀態的羅叔胸前,手中不斷傳出白光,嘴中不斷的念出一段段的符咒。


    突然,羅叔睜開了雙眼,一雙深邃幾乎不可見的眸子直望進陳錦年的眸中。


    羅叔掃過四周,看了眼自己的手,忽隱忽現的,再看著麵前這個他從未見過的少女,麵露惑色。


    “羅尤……”女鬼出聲臉上有著喜悅與悲傷兩種不同的情緒,羅叔看過去,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隻能用動作表達自己的想法,抱住眼眶紅潤的女鬼,似安慰的輕撫著她的背。


    女鬼無助的看向陳錦年,陳錦年無奈的擺了擺手,“這我沒辦法,這是太久沒說話了,多練習練習就恢複了。”


    “羅叔,如今你隻能選擇成為魂體,等修成大道再重塑肉體。”


    在她看來對羅叔來說成為魂體是最好的結果,隻要修煉得當遲早都能重塑肉身。


    羅叔鬆開抱著女鬼的手,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直接在現成的祭台中央坐下


    再次咬破手指,陳錦年繪製出一個血色符陣,從陣法中慢慢浮現出一把通體漆黑的筆,隻見她十分熟練的接過筆,沒有任何前兆,運氣周身的靈力繪出一道道金色的符咒印是祭台上。


    將筆浮在上方,陳錦年雙手微張,兩指並攏結印,嘴裏不斷念出一條條晦澀的符咒,符咒圍繞著羅叔,隱約泛著血光。


    井中變得陰冷至極,一時間整個石室都被符陣的金光和符咒發出的血光所包圍。


    而井外,本來陽光明媚的天突然暗了下來,烏雲密閉,院子上空的烏雲中時不時閃出幾道閃電。


    陳錦年口中的符咒不斷輸出,羅叔的身體也逐漸變得真實,突然之間,天中劈下一道天雷,天雷猶如巨蟒一般穿過褲腳上方,從羅叔的頭上直直劈下。


    羅叔的身形瞬間變淡了幾分,陳錦年死咬著舌尖,支撐符陣的手微微顫抖著,殷紅的鮮血順著陳錦年的手滴在石床上。


    緊接著第二道天雷劈了下來,羅叔的身影幾乎變得透明,陳錦年一口血噴出來,染紅了身上的茶白衣裙。


    心裏暗道如今的實力還是太弱,從前幫小鬼變成魂體不過是隨手施展符術就可以解決,如今她召出歿炎筆居然也隻能擋住半成渡劫天雷。


    “用你的魂力護住羅叔,最後一道劫雷要來了。”陳錦年強疼著胸口傳來的劇烈疼痛,朝著女鬼大喊。


    女鬼當即將渾身的魂力都輸到羅叔身邊形成一個保護罩。


    第三道天雷劈下,符陣閃爍出暗紅色的光,幾乎把院子百丈以內的靈力都吸進了井中,源源不斷的輸進陳錦年的以內。


    ──


    第三道天雷隻被擋住不到三息就劈在羅叔身上,而在此之前陳錦年手上的靈力完全凝成實質擋在天雷前,消耗著天雷的威力。


    在靈力破碎之後天雷劈在羅叔身上,隻見羅叔消散在石室中,再次凝結出實體時已與人幾乎無異。


    陳錦年有些虛弱的勾了勾嘴角,閉上了眼睛。


    歿炎筆也化作一縷黑光落在陳錦年右眼眼尾處,看起來像極了淚痣。


    城主府內,江卿良放下手中的靈劍,看了眼那停留在蘇家之上氣勢洶洶的雷劫雲,垂眸淡笑。


    在離南穹國千裏之外的七決山上,隱世錦看著麵前的棋盤,輕落下手中的棋子。


    “倒是沒想到在這下界還能見到如此高超的符術師。”


    坐在隱世錦前的男子落棋的手微怔,繼而笑道,“誰知是不是神界哪位神君下來曆劫呢。”


    隱世錦淡笑的拂了拂袖吐出三個字,“你輸了。”起身走向崖邊。


    “誒!少主你要不再讓我三子?我定能贏你一把的!!少主!”男子著急起身就要追上隱世錦。


    卻發現隻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見了蹤影,賭氣似的把棋局打亂,還不解氣朝著旁邊的山打了好幾掌,幾乎一眼望去,七決山旁的山沒有一座是完好無損的。


    陳錦年一睜眼就看見挎著一張冷臉的流砂。


    “怎麽了……”沙啞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滲人,陳錦年一開口流砂就端著一旁用靈力溫著的藥過來喂陳錦年。


    眨巴著眼乖巧的喝下藥,聽見裏屋動靜的羅叔和羅嬸兩人走了進來,二人已經換上正常人的衣服,就這麽站著也幾乎沒人能看出來二人不是人,隻有用手接觸二人的時候才會發現手是直接穿過去的。


    “大小姐,你好些了嗎?”羅嬸見陳錦年臉色慘白,眼裏滿是擔心。


    “好多了沒事的。”陳錦年好似無所謂的想擺手,抬起手卻發現自己手上包了幾層紗布,“這是……”


    流砂看了眼羅家夫妻倆,沒好氣的說道,“肖藥師說了,小姐手中的筋脈幾近破裂,雖是有藥劑卻要好生調養。”


    陳錦年撇了撇嘴,心中暗自腹誹,“什麽破藥苦死了!”


    “羅尤,說來你倒是和小姐有緣,之前跟在小姐身邊,如今成為魂靈還是小姐幫的。”羅嬸靠在羅叔的肩膀上親密無間。


    羅叔看著陳錦年的神情有些複雜,“小姐,六年了,你和我以前想的一樣,長大了很漂亮。”


    他看著陳錦年的眼神滿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慈愛精神。


    陳錦年輕笑著遞過兩顆珠子,“這是養魂珠,帶在魂體身上有助修行。”


    養魂珠通體幽藍,在兩人接過手之後自動的幻化出一條鏈子纏在兩人的手臂上。


    “羅叔,你和嬸可以繼續住在井中修煉,等我恢複些幫你們築個聚靈陣。”


    陳錦年交代了大部分自己所知道的魂體修煉的訣竅,在天色漸亮之後二人才離開。


    看向一旁站了許久的流砂,柔聲問道:“很擔心我?”


    流砂眨了眨眼,不敢直視陳錦年,握著劍柄的手微微收緊,悶聲道,“小姐當時渾身是血,流砂知道小姐有秘密,可是小姐照顧好自己再管別人可好?”


    “流砂,你知道嗎?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什麽都想把握住。羅叔是我童年時像父親一樣的存在,教我識文斷字,教我煉藥,他的死和我有必然的關係。”陳錦年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神情,那是流砂從未看見過的。


    想到之前看到的還有她這幾天了解的,麵前這位小姐或許經曆過太多不為人知的事,才鑄就如今對她好一分她就還十分的性子吧?


    陳錦年想起了前世族人的背叛,她在那一天失去了所有,僅剩的尊嚴都被那個男人狠狠的踩碎。


    “流砂,你知道嗎?我是一個你砍我一刀,我要你償命的人。”陳錦年說出這話時一臉笑意,眼中的寒光卻讓流砂有些怔住。


    流砂認真的看著麵前坐在床上的少女,勾了勾唇說道,“我流砂願以天地為證,今生絕不背叛小姐。”


    陳錦年看了眼落在流砂掌心的契印,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她與流砂隻是相識幾天,卻能感覺流砂對她有些不同,她明明隻是受蘇長風之名保護好她而已為什麽會立下天地誓言,許是察覺到陳錦年的不解,流砂張了張嘴最後隻留下一句話便換忙逃走,“小姐很像我姐姐。”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陳錦年不經失笑,搖著頭把手中的紗布拆開,可以看見手上還有溢出過血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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