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得快點煉完這爐丹,這樣晚上就能出去鬆快鬆快了!”一個煉丹師說,“聽說邊城的夜裏和我們仙族不一樣,不僅僅有人間煙火氣息,還非常熱鬧新奇。這幾天晚上就有詩會、茶會和大型戲劇表演,我想去看看!”


    其他人深以為然地點頭。他們都加快了幹活的速度。


    這幾天大家的心態從高高在上到跌落塵埃,本以為沒有人會受不了,但苟著苟著,竟然有些習慣了,不得不說,有些人的骨子裏麵就是賤皮子。


    奴隸生涯雖然辛苦,但畢方王朝的人倒也沒怎麽難為他們,除了被看管起來以外,他們沒遭受到太過分的虐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比起仙族抓奴隸的待遇,他們現在名為奴隸,實則能吃飽飯,偶爾還可以出去活動一下,並不算特別難以接受,放在奴隸群體當中,那就是令人豔羨的優等生活了。


    這個世界崇尚武力,被打敗被抓住的下場除了死,就是成為對方的奴隸。這是一則不成文的規定,強者理所當然可以決定弱者的命運,所以他們這些人被抓了也沒感到太過羞恥。


    錢多多覺得這些家夥挺奇葩的,橫起來的時候讓人恨不得弄死他們,慫的時候又好像挺隨遇而安,這才沒幾天居然都已經適應“奴隸”生活了?


    她帶著兩個宮女在街邊吃餛飩,眼角餘光就看到有個仙門的度劫修士在她們不遠處坐了下來,他手裏拿著烤串,嘴裏吃著雞骨架,抽空還坐下來讓老板給他上一碗小餛飩。


    他美滋滋地吃吃喝喝、東看西看。由於錢多多她們出門的時候用了化形符,變得普普通通,和群眾融為一體,所以他沒認出她們。


    “仙長今天又是超額完成任務了?來一碗肉餛飩加大骨湯?”餛飩攤老板熟撚地打著招唿。


    “今天煉好了兩座小吃鋪子,又能出來吃頓好吃的了。其實這日子也很不錯,給個神仙都不換呢!”金富田是真心覺得這小日子過得很不錯!那麽多好吃的,品種太多了,真是吃一百天都能不重樣!金仙長他平生沒別的要求,就是喜歡吃口好吃的,等他從街頭吃到街尾,再從街尾吃到街頭,這肚子就裝得跟個皮球一樣大了。短短幾天,他就比在宗門裏的時候胖了足足五斤!


    但金富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長胖了不好,要知道當年在村子裏的時候,哪有能吃飽飯的時候?他的老父親為了給孩子們省口吃的,經常用井水就著草根或樹皮草草對付一頓,為了把他送進仙門,他父親借了高利貸,用他和母親以及兩個哥哥當成抵押,用他們去給人當奴隸換來的錢,讓金富田當成路費,去報考仙門的童子試練,讓他去改變命運。


    但是,自己又是如何迴報父母和兩個哥哥的呢?


    金富田想啊想,終於想起來了!他那時考進了仙門,終於揚眉吐氣,從一個徹頭徹尾的窮小子,變成了受人尊敬的仙門弟子,他本來有機會去改變父母和哥哥們的命運,但是……他沒有那麽做!因為師門的規矩是上山之後就不能下山,若讓人知道他還和凡間父母有聯係,就會被剝除門籍,趕下山去,這樣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為了自己的前程,金富田選擇了拋棄他的家人,盡管這些家人正在為了他受苦!


    他不配啊!不配做一個人!不配做一個兒子!


    三十年後,當他返迴凡間,父親早已死去,兩個哥哥也一死一殘,瞎眼的老母親把自己關在屋內,不願意見他。二哥說,父親臨死的時候,連口熱乎的飯菜都沒得吃,心裏還記掛著麽兒……


    嘴裏的飯菜忽然不香了,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金富田忽然“噌”地站了起來,狠扇了自己兩巴掌,瘋瘋癲癲又哭又笑地抱著一碗餛飩跑了——


    他一邊跑一邊像著了魔似的,對著街道上的行人喊:“爹!孩兒迴來了啊!這次終於可以不走了!我願意當奴隸,一直當奴隸,我想贖罪啊!我想你啊爹!這些好吃的你都沒有吃過,我想帶你來吃的,可惜沒機會了!沒機會了!我真是個混蛋啊!”


    目睹他如一陣風般地跑遠了,忽然錢多多也沒胃口吃東西了。


    “過段時間,給罪責輕一些的人放個假,讓他們都迴老家看看,”她說,“可憐之人,往往又有可恨之處。說到底,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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