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劍……”蛇都頭張口說話呢喃之際,口中止不住湧出汩汩鮮血。


    長劍不僅穿心而過,劍身內被灌入的法力,更是在肆意破壞他的內髒。


    他像是被抽空力氣般,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長劍無需江流兒拔出來,它自己就出來了。


    染血的長劍忽地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


    指向遠處的胡玉玉與法明和尚。


    “停!”江流兒立即中斷,一把薅住了劍柄,取下劍鞘,將長劍塞入劍鞘中。


    他看向倒地不起的蛇都頭。


    發現對方已經徹底咽氣了。


    這是江流兒這幾日來第一次主觀意義與行動上的殺生,他是抱有殺意去殺死蛇都頭的,與先前被他“誤殺”的賊人是不同的。


    “唿……”


    江流兒吐了一口氣,他麵色很快便由迷茫,轉換成堅韌篤定:“你不該動法明長老的,欲害法明長老,便如欲害我之父母。”


    他認為自己殺妖無錯。


    江流兒不自覺想起黃眉前輩說過的一句話:不殺生,仇恨永無休止。


    仇恨……


    是了。


    自己破壞了狼妖大王的大婚日,蛇都頭身為狼妖大王的部下,他自然對自己心懷仇恨。


    倘若不殺他,他對自己的仇恨便永無休止。


    仇恨不休,便意味著麻煩不斷。


    今日法明長老被妖怪抓走便是最好的印證。


    但狼澗洞應該不隻有蛇都頭對自己有仇恨。


    他記得狼澗洞有好幾個都頭哩!


    還有那追不上自己,氣急敗壞的狼妖大王。


    此妖怕是對自己仇恨最深!


    所以……


    要殺光他們嗎?


    短短刹那間,江流兒腦海便冒出一個個危險的想法,他也在偷偷默念著《殺生造孽大乘真經寶典》,將此次破戒產生的躁鬱情緒,轉換為對修行有利的汩汩法力。


    “恩公!恩公你沒事吧?”胡玉玉小跑趕來。


    “沒事。”江流兒搖搖頭。


    他看向法明長老,就見法明長老在看著蛇都頭的屍體。


    江流兒心中不禁惴惴,他這才驚覺,此次殺生是當著法明長老的麵殺生的。


    “長老……”


    江流兒欲說些什麽。


    “阿彌陀佛。”法明和尚雙手合十,蒼老臉上帶有幾分動容:“此乃這黑蛇妖種下的苦因,他今日竹林喪命,是苦因結出了一粒苦果。江流兒,隨我一起挖個墳頭,將他葬了吧!葬了後,為他念經超度,希望他來世向善。”


    江流兒一喜,因為他知道,法明長老說這番話,是為自己的“殺生”行為開脫!


    法明長老沒有怪罪自己!


    “好的長老!”江流兒立即抱起蛇都頭那把方天畫戟,以方天畫戟為鋤頭,開始原地刨坑,仿若有用不完的力氣。


    法明和尚也在幫忙,他撿起一根較粗的毛竹,卷起袖子與江流兒一同刨坑。


    胡玉玉見狀,變化為本體,四肢並用刨坑。


    兩人一狐忙活半個時辰。


    總算將蛇都頭塞進去了。


    “我們是不是該找塊石板,刻個墓碑出來啊?”胡玉玉累得直喘氣,覺得這個墳好像缺了些什麽,便建議道。


    法明和尚搖了搖頭,他開口道:“阿彌陀佛,隻需就地掩埋就好。再用些枯敗竹葉蓋上,掩蓋此地有一具屍體埋葬於此。”


    他一邊說,一邊做。


    好似挺熟練的。


    江流兒一怔:“長老……您怎麽這般嫻熟啊?”


    他發現,法明長老覺得自己殺生沒什麽不妥,好似不僅僅隻是不想怪罪自己。


    法明和尚搖搖頭不願多說。


    “恩公,也許這個和尚,是那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和尚。”胡玉玉悄悄傳音道:“畢竟這世道平定至今也才十幾年而已。十幾年前那可是亂世,誰知他在亂世如何活下來的?”


    “更何況,他被妖怪抓走這麽久,又見我一隻狐狸會說話,還這麽淡定,肯定見過世麵。”


    江流兒恍然。


    覺得有道理。


    法明長老擱那挖坑埋屍、掩蓋痕跡的嫻熟本領,總不能是天生的吧?


    想著想著……


    江流兒發現法明長老已經將痕跡掩蓋完了。


    此時,對方正在念著經文超度亡魂。


    良久……


    法明和尚才停了下來,他雖然心中很好奇,卻也沒有問江流兒從何處學來的一身本事,隻是歎息道:“江流兒,官府正尋你蹤跡。你終歸是傷了人,若你待在金光寺的話,恐怕官府的差役,便要把你抓拿歸案了。”


    “興許,你與我佛無緣……”法明和尚頓了頓,繼續道:“你先隨我迴寺中一趟吧!”


    聽這番話,江流兒已意識到要發生什麽了。


    他抿了抿唇:“……好。”


    ……


    兩人一狐從後門來到了金光寺。


    如今已是深夜,守著後門的小沙彌在打著瞌睡,他們迴來並沒有驚動金光寺任何僧人。


    法明和尚迴到自己的居所,從梁上取下一個木盒子,將其交給江流兒。


    他說道:“本應在你長大後,再交托給你的,不曾想會發生這般變故,這便是世事無常。”


    江流兒小心翼翼接過木盒:“長老,這莫非?”


    “你既已有答案,何必再問?”法明和尚道。


    江流兒打開木盒,裏邊有一紙血書、一件汗衫。


    江流兒打開血書,有關身世緣由、父母姓名、父母遭遇之事,盡數映入眼簾。


    雖說……


    他早已從唐三葬前輩口中得知此事。


    可今日親眼見到自己娘親用血書寫的血書,仍難以平複心頭跌宕起伏的思緒。


    不知不覺,血書沾上幾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你已有了本事,或許有機會與你母親見一麵。”法明長老道:“你可帶上此血書、汗衫,去往江州私衙,與你母親相認。”


    “雖已至貞觀之治,天下太平,卻仍有不山匪霍亂,乃至妖怪作祟。江流兒,你一路上要小心為是,莫要輕信他人妄語。”


    “你等我片刻。”


    法明和尚在床榻地上摸索一番,竟取出半貫錢,估摸得有四五百文,看起來沉甸甸的。


    “若要出門遠遊,盤纏不可少。你不是僧人,不能化緣,衣食住行都要付錢,莫強取豪奪,莫持強淩弱,需有憐憫之心,可懂?”


    他在金光寺積攢半輩子的錢也給了江流兒。


    “懂!”江流兒重重點點頭。


    “去吧!”迴想起江流兒強殺蛇都頭的畫麵,法明和尚感慨道:“海闊天空任鳥飛,江流豈是池中物?有空喬裝打扮迴來看看我便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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