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靈十三。”


    江見眠被預判了。


    她訕訕笑了一下,等紫寧輪迴,別落她手裏哈。


    她藏了小心思,無人可知。


    林青時卻好像看到了小狐狸狡黠的那一下,落在她後背的手指尖微微一動。


    江見眠心想,紫十三也好聽。


    感受到身後的觸感,她衝林青時一笑,交換了眼神,都在彼此眼裏看到了鄭重,對紫寧的鄭重卻無以言表的感激。


    太正式會疏離,那就用她慣有的方式,細水流長,最平淡最溫和的方式向紫寧訴說感激。


    紫寧不知道江見眠的小心思,她在看懷裏的狐狸,她抬眼看兩人,想把事情敲定。


    “你們要去魔界是麽?”


    江見眠點點頭,“對啊。”


    紫寧垂了一下眼睛,那種疲倦感又上來了。


    “那可有什麽信物,我自己帶去萬靈閣就好。”


    江見眠心想哪兒需要什麽信物,狐狸們好騙得很,都怪她不稱職,閑散慣了。


    她又往後靠了一下,背脊落在林青時的臂彎。


    “帶點吃的,嗯……”她垂眸看茶水,茶水像果茶一樣,“這茶水就可以,還有靈石,往萬靈閣山門前一撒,保準抓兩個。”


    “若是抓不著,就大大方方走進去。”


    紫寧短暫的蹙眉,但很快又熟悉起來,這樣的辦法不陌生。


    江見眠很靈動。


    “為何?她們不信我怎麽辦?”紫寧問。


    江見眠笑了一下,她能想象紫寧進去後,被一群狐狸扒拉著帶進屋嘮嗑的模樣。


    狐狸和狐狸之間是很友好的。


    “你靈力足夠嗎?”她更擔心這個。


    她坐直了身體,想把自己靈力轉給紫寧,她看了一眼林青時,才去看紫寧,抿唇道:“我想把靈力給你。”


    紫寧擺擺手,“不必,等我靈力消耗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


    就是祭祀會費力一點。


    她也沒辦法偷偷查看狐狸們的姻緣命定之人了,極海和靈化村連結的姻緣樹也會枯萎。


    沒有什麽神落,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自己在用靈力偷窺天命。


    這個謊言,像尤黎樹一樣庇護著尤黎樹下的每一隻狐狸。


    她變成凡人,不光因為毀了勻策的道,更因為,她窺探天機。


    這又如何,她可是很多個世界的主人,擁有無窮無盡的歲月。


    這裏的生死不重要,於她而言,度假一般,可惜入鄉隨俗,她不能過多幹預,隻能鑽空子。


    比如用神體,比如把江家父母帶到極海時間裂縫。


    現在能力被剝奪了。


    “那就好,你得保護好自己。”江見眠鄭重其事的模樣很少見。


    但又很快塌了下來,她向來少有在熟人麵前的假正經,她笑嘻嘻的說:“她們可饑渴了。”


    紫寧抿唇笑了一下,“你帶壞她們了?”


    嘖,什麽叫她帶壞的。


    她隻是做了一本狐狸準則。


    第一條就是,見色起義。


    不要誤會,這個色有很多層意思。


    麵色,神色,當然也有顏色,顏值,這是次要的。


    察言觀色是她教給狐狸的第一步。


    江見眠她不知道那些狐狸有沒有好好攻讀,隻是富貴險中求,她們把握的牢牢的。


    “饑渴是,窮慣了。”江見眠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賞金很低,才會有人願意去萬靈閣交易。


    但大的懸賞都是她來接,估計現在也就點小的懸賞,譬如幫忙采草藥之類。


    很窮,揭不開鍋那種窮。


    “我能解決,我在狐狸堆裏,還算,”紫寧抬起手,抱著好像有些酸麻,江見眠伸手去接,紫寧很自然的遞了過去,“還算受歡迎?”


    江見眠抱著棕狐,豎起大拇指,“你這樣的,男女老少皆宜。”


    紫寧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


    林青時很淺的笑了一下,像破雲的一束氤氳璃光。


    江見眠和她靠的很近,所以聽見了,她想林青時笑點在這裏啊。


    她把狐狸往她懷裏一塞,“給你抱。”


    林青時眉眼舒展,她應下,像是完成江見眠給她的任務。


    她沒有問為什麽。


    江見眠隻是想看看她懷裏抱著其他狐狸是什麽感覺。


    會不會有照鏡子的感覺。


    可惜沒有,她看她溫柔撫摸棕狐,便有些不舒服了。


    她又接了迴來,邊對紫寧說:“反正,她們很好騙……嗯,不太聰明,”也不對,“就是很單純的。”


    紫寧唿出一口氣,“好,我記下了。”


    她站起身,然後說,“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啟程去魔界了。”


    江見眠愣了一下,“這麽趕?”


    她還想再多陪一下紫寧,她不知道怎麽去報答她。


    紫寧看了一眼林青時,動了動手臂,“以防萬一,最好早些修複魔樹。”


    林青時雖猶豫,她覺得紫寧需要陪伴,隻是自己的猜想。


    可魔樹對她修魔來說至關重要,甚至是她最重要的一步。


    這一步紫寧或許知道什麽。


    她看她的眼神很微妙。


    林青時也起了身,並不希望紫寧對江見眠說關於修魔的事。


    “我知道。”擋住了江見眠的視線,她才去看紫寧,“需要一個擁抱嗎?”


    “矯情了啊。”紫寧揶揄的輕笑了一聲,半開懷,還有一半是因為疲憊。


    祭祀會消耗不少精力。


    “我撒了一個謊。”紫寧忽然看向兩人。


    江見眠也站起來,兩個仗著個高,擋她視線呢。


    她聽見林青時說的話了,但她也同意,一個擁抱太廉價,可沒有比擁抱更溫暖的迴應。


    擁抱隻是第一步,成為家人是第二步,她想紫寧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很靠前。


    她希望她是親人。


    “善意的謊言嗎?”林青時問。


    紫雲嗯了一聲,抬眼去看客棧外的花叢。


    “沒有什麽神落,”她看向江見眠,“也沒有什麽能看見尤黎族狐狸心中的‘神’。”


    “我向天要了一樣東西。”


    江見眠向前走了一步,三人之間的距離拉近,隔絕了空氣中的燥熱。


    變得濕沉起來。


    “什麽東西?”


    紫寧短促的笑了一下,帶著一點點苦澀,“苦命人該有的福氣。”


    “我窺探天機,又強行看了姻緣簿。”她掌心攤開,一張紅色的絲網順著她的脈絡延展開來。


    她看見其中一根落下,將她和林青時牢牢綁在一起。


    隻是絲網顏色在變暗淡。


    “司命,月老,險些被我拖下水。”她輕唿出一口氣的時候,像是在說什麽擔憂又無關緊要的事。


    擔憂連累別人,無關緊要是她的“下場”。


    紫寧問林青時:“我任性嗎?”


    林青時顫了一下睫毛,“紫雲,不值得。”


    為她們不值得,為了一群被命運玩弄的人不值得。


    紫寧聽見她還在叫自己紫雲就鬆了一口氣,林青時還不知道呢。


    但知道的時候,她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可紫寧卻想的是,她為的不是她們,而是作為銀河的主人,看這星河般世界裏,被困在一方之地,掙紮求生的生命。


    還有很多世界,還有很多生命。


    她不隻是紫寧了,她還要看得更遠,她不是那隻眼瞎的狐狸,她肩上有更大的責任。


    慶幸的是,她救活的第一個世界,是慕予和溪晚的世界。


    完美的世界之主,是會親身體驗自己筆下的人物的完整生命。


    才知道她們需要什麽,生命又缺什麽,她好給予養分。


    “我不隻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尤黎,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神體早晚也是要被天道拿走的,提前送給你們,我賺了。”


    天道在她身上拿走了無盡的壽命,其餘一分沒賺。


    紫寧笑得很暢快,她贏了。


    天道算個什麽。


    她還撒了一個謊,對江見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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