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亭月輕輕抬起眼簾,眸中掠過一抹淡淡的驚異,略加思索便知沈允珩所說的是何事。


    她微微揚唇,麵上掛著溫婉體貼的笑,“無妨,我深知夫君向來不恥阿諛奉承之舉,,認為實幹比虛言更為重要。”


    “平日夫君也甚少參與這等宴席,不清楚這之中的彎繞,臣妾並未怪罪夫君。”


    沈允珩眉梢微動,眸色認真道:“這等虛與委蛇,你若不喜歡直接拒了便是,無需同那些人浪費時間。”


    聞言,孟亭月默了默,心中隻道太子深受陛下寵愛,身上又戰功赫赫,自然無需倚仗朝臣的扶持,亦不將這類人際網絡的編織放在心上。


    可……


    “你既已成為孤的太子妃,身份尊貴,有些事情,若不相幹可以不去做,朝中官員無數,無需刻意同她們打好關係。”


    “孤覺得有用之人,哪怕是默默無聞的七品微末之官,隻要有真才實學,我皆願委以重任。”


    “反之,若空有其位,才疏學淺,即便他位居顯要,與你我交情匪淺,我也絕不輕易提拔。”


    他的語調與往日並無二致,但孟亭月卻無端覺得他的態度認真又誠懇。


    他的每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無聲地宣告,他是她堅實的後盾,足以抵擋風雨,讓她不必費盡心機地為他籌謀布局。


    思及此,孟亭月心中觸動,如何能不感動。


    她心底生出一絲她都揣測不清的情愫。


    她微抿唇,複又揚唇抬眸,眼中的溫柔少了幾分逢場作戲,“臣妾知曉了。”


    燭光搖曳,光影在兩人側臉上輕輕跳躍,時明時暗,將兩人的麵容映得格外柔和漂亮。


    彼此的眼中,都清晰地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屋內,熏香嫋嫋升起,帶著淡淡的香氣,兩人無端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殿下,太子妃,屬下有要事要稟報。”


    敲門聲伴隨著淩肖的說話聲不合時宜響起。


    孟亭月聞言,不由自主地移開了目光,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與不自在。


    沈允珩的黑眸中染上一絲涼意,目光緩緩落在門外的淩肖身上,淩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開始尋找那似冷意從哪裏傳來的,捕捉到太子殿下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覺的不悅,淩肖心中猛地一沉,心生不妙。


    他本是見屋內燭火通明,大門敞開,猜想殿下與太子妃或許尚未就寢,這才貿然前來,也未擾兩人休息,殿下怎麽就生氣了?


    難不成是殿下和太子妃方才拌了嘴?他出現得不合時宜?


    淩肖心底暗暗後悔,早知道讓淩棋來匯報了。


    他就不該搶著過來稟告!


    他這個月是不是時運不濟,犯了衝,不然怎麽天天撞上殿下心情不愉之際,他是不是要去廟中算上一卦!


    “說。”沈允珩平複心情,不過周身的冷意越甚。


    若淩肖說不出什麽要緊事,他就要考慮將淩肖遣出去做其他事了。


    淩肖頂著沈允珩充滿殺意的目光,硬著頭皮匯報,“孟棟梁稱要見太子一麵,才願意將剩餘的信件位置說出。”


    孟棟梁要見太子?


    孟亭月心底暗自揣測著孟棟梁在打什麽算盤。


    “他要見孤?”沈允珩眸光微涼,未經思索便同意了,“可以。”


    言罷,沈允珩抬步便要同淩肖離開。


    孟亭月的手,不自覺地伸出,輕輕拽住了沈允珩的衣袖。


    沈允珩身形一頓,緩緩迴首垂眼望向那柔若無骨的手指,目光緩緩上移,最終定格在孟亭月略顯緊張的臉龐上,等候她的下文。


    孟亭月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下意識地拉住他。她微微抿了抿唇,略作思索後,輕聲道:“我同夫君一起去。”


    她不放心太子一人去,萬一孟棟梁胡言亂語,挑撥她和太子關係怎麽辦。


    “我可以在外頭偷聽。”


    沈允珩沒有拒絕,“一起吧。”


    二人悄然來到陰冷的地牢深處。


    孟亭月匿身於暗處,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太子一步步走向囚禁孟棟梁的牢室前。


    孟棟梁一見到太子身影,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雀躍。


    他急不可耐地幾步跨前,雙手緊緊握住牢欄,言辭間滿是熱絡與急切:“侄女婿你可算來了,快將我放出去,我真的是你貨真價實的叔丈人,沒有騙人,不知道我這侄女為何不相信。”


    “侄女婿若是不信,大可以現在去將我那兄長喊過來對峙便行了。”


    孟棟梁這些日子被關在地牢中也沒受刑,隻是這地牢陰冷,他穿得又薄,牢中供應的食物更是清湯寡水,難以下咽。


    這裏偶爾還有鼠蟻造訪,他長這麽大就沒有受過這種苦。


    沈允珩略帶壓迫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孟棟梁身上,周身散發出的,是戰場上磨礪出的冷冽殺意與身為上位者的無形威壓。


    無需多言,這份氣勢已足以讓孟棟梁心中那抹試圖拉近關係的熱切冷卻幾分,心底悄然升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畏懼。


    他兀自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心底不斷告訴自己:此人雖是當今太子,但卻比自己年幼幾歲,且論起輩分,還是自己侄女的夫婿,他又何須懼怕?


    沈允珩的話語平靜無波,“夜晚更深露重,孟大人早已休息,不必去勞煩孟大人,你提及的,能證明你身份的書信在何處。”


    孟棟梁喉頭滾動,幹咽了一下唾沫,試圖同沈允珩商量,“能不能先放我離開這裏。”


    沈允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你若心中尚未想清,不妨在此繼續想,待你想清了再來與孤言說。”


    話落,沈允珩轉身便要離去。


    孟棟梁心急如焚,連忙唿喚,“且慢,且慢!我說,我說便是。那封信,藏於臨朝城一名喚作李勝的人手中,隻要給他十兩銀子,報我的名字,他就會將信拿出來。”


    “我都說了,這下可以放我出去了吧,我可是姣姣的親叔父,若外人知道她將自己的親叔父關進牢地牢裏,這文人筆杆子該如何寫她,太子就不為她考慮一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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