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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迴衛功祿府邸的路上,全車人都保持著安靜,車內泛著淡淡的血腥氣,兩具屍體還在不時的低落半凝固的血液,除了眯起雙眼,輕捂口鼻的靈犀可可,其餘人沒表現出任何不適。


    到達府邸大門時,兩排侍從等候在門口,管家上前開門迎接,慕晨抱著郭二牛的屍體下來,侍從立刻伸手相接,但看到慕晨瞪大的雙眼又退了迴去。


    “去準備房間和熱水,先給死者清理更衣,再去打兩具上好的棺槨,明日一早便要送來。”


    “一具。”


    “按大牧首所說,去吧。”衛功祿吩咐完,引著慕晨等人進了門。


    禦協監同城雖官職等同於城主,但不居住在議事院內,與城主不同,他由皇族指派,並不由當地貴族推舉,而且出身往往也不在相應州府,重而無基,所以貴族們隻需提防他密奏檢舉,不需牽製其權利,也無需擔心被其並吞。


    衛府為官員府邸設計,不同於私有別院,進門一條筆直的通道盡頭是一座三層辦公、接待用磚樓,通道兩側有些花草,但點到即止,重莊嚴輕奢華。


    磚樓後麵是起居住宅,為了凸顯主人以政事為主,這座樓明顯小很多,而且隻有兩層,從正門根本看不到。兩棟樓相距不遠,中間的庭院麵積也不大,但植物、山石的修剪與擺設要比進門的府院精致許多。


    庭院兩側各有一道隔牆,分別在前端開一扇小門,門內是外院牆圍起的四排單層木屋,府內的侍從、衛兵等都住在這裏,不當值時不允許進入內院。


    衛功祿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特意將他們帶進內院的起居樓,侍從們整理出一間客房,將兩張餐桌合並,鋪上白布作為清理屍體用的操作台。


    “純月,你帶著佳月先去休息吧,等她醒了告訴我。”慕晨將姐妹支開,衛柔帶著她們進了別間客房。


    “你們出去吧,我給這孩子打理。”眾人紛紛退出房間,衛功祿又重新為奇露娜準備了一間。


    屋內隻剩下慕晨和郭二牛,他看著二牛的臉愣了許久,除了偶爾抖動的眼珠,表情基本沒什麽變化。


    隨著一聲歎息,他動手為二牛寬衣,隻用單手便很容易的將他翻轉,除去所有衣物,冰冷的屍體上,胸口正中一個大洞,兩側是隆起的肋骨,整身細長的肌肉清晰可見,連大腿根都看不到圓潤的線條,渾身上下還有多處淤青和結了痂的傷口,這孩子吃了不少苦,忍饑挨餓、受盡折磨,終於大仇得報,可下場卻比被砍了頭的惡人還要悲慘。


    想到這裏慕晨停下了雙手,又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後將布浸濕,一點點的擦拭著他身上的血跡,布用了一塊又一塊,水換了一盆又一盆,直至身上的皮膚被磨破他才停手,看著已無血色的傷口,慕晨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捏了捏二牛的臉,略帶停頓的說:“二牛…別哭,這迴可以和你…家人團聚了,你我緣分至此…不可惜…也不後悔,一路走好。”


    話音剛落,門外純月的哭聲傳了進來,她已在外麵呆了許久,想進來又不敢麵對這孩子沒了衣裳遮擋的慘狀,想離開又挪不動腳步,隻能默默地留著淚,直到聽見慕晨告別的話,悲傷、懊惱、自責,一時間全部湧上心頭,令她抽泣不止。


    寂靜的走廊擴大了思念的聲響,衛柔放下昏迷的佳月,出來安撫純月,衛功祿也從其他房間走出,叔侄二人表情痛苦,唉聲歎氣。不一會兒,奇露娜也從房間出來,她還是一樣,看不出情緒上的波動,墨橙已打點完備,就等慕晨了。


    慕晨用棉花堵上了郭二牛胸口的洞,為他換上衛府準備的綢緞衣裝,可這張受盡磨難的臉怎麽也搭不上這身錦衣華服,他隻好用一塊白絲巾將其蓋住,徹底的抹去了這苦難孩子在人世間最後的容顏,讓他的音容笑貌隻保留在眾人的腦海裏。


    門“吱”的一聲開了,純月探頭瞧了瞧被遮蓋嚴實的二牛,見到這幅模樣,跪坐在門口撕心裂肺的痛哭,嘴裏念叨著:“姐姐對不起你…姐姐對不起你。”


    假意擦拭淚水的衛功祿上前問道:“慕晨,還需要老夫做什麽?”


    “你叫衛柔是吧,今晚麻煩你照顧她們兩姐妹,我和丫頭就守在這裏,再陪他們一晚。明天一早,郭二牛下葬,墨橙擺於生命樹下。衛功祿,我和奇露娜欠你一次,他日隻要不違背良心,做什麽都可以。”


    “見外了慕晨,此事不是衝你,這孩子可憐,老夫隻是做了應做之事,不求迴報…唉…”衛功祿這一聲歎息,將哀憐表現到極致。


    明日之事已確定,眾人散去,衛功祿去往書房提前安排準備,衛柔攙扶著純月迴房休息,慕晨和奇露娜各自迴到臨時停屍間,守在郭二牛和墨橙身邊。


    夜越來越深,一直忙碌的衛府逐漸變得漆黑,隻剩下內院中的一點火光,四位侍從奉命候在這裏,除了偶有哈欠聲響起,他們像擺設一樣融入院中的花花草草,不走動、不交談,絕對不打擾兩位開拓者。


    慕晨和奇露娜站在兩具屍體旁,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甚至都不怎麽眨眼,兩人分別在兩個房間,但懷念親人的表情和姿勢卻如出一轍,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哀悼方式,簡單又不造作。


    議事院內,全譽仁一改嚴父形象,將內心的擔憂和困擾告於兒子全名德,並把父子倆的未來全都押在慕晨身上,全名德在得知父親的答案後嗤之以鼻,他明白父親對皇位失之交臂的不甘,也明白皇權更迭後兩人的處境,但唯獨不讚同將自己的命運係於慕晨,他對這個恃才傲物的無禮之徒痛恨至極,別說委曲求全換取慕晨的支持,就連和他共處一個空間都難以忍受。


    全譽仁看出兒子的不悅,於是盡力說服:“我知道你不喜歡慕晨,也知道你對奇露娜的感情,但你要清楚,你我父子在這大棋盤上對弈的可不是他們,他們隻是棋子,是無法取代的棋子,是占據著關鍵位置的棋子,想贏就隻能握住他們。”


    “父王,人類總數何止千萬,我不信他一個慕晨能影響那麽多人,能憑一己之力改變全局。”


    “人多又怎樣,保靈州一百八十萬眾,不也任由你我父子調遣。我們人類崇尚權威,安於現狀,不求打破階層,也不求廢止陳規,不問對錯,盲目跟隨強者。他慕晨就是全人類公認的最強者。”


    “開拓者共五人,憑什麽說他最強,況且他非我族類,單隻憑武力就能控製人心,我不信。”


    “他叱吒風雲,改變人類命運的時候你還未參政,不知道其中緣由,我給你講幾件舊事,與你也有些關聯的事。”全譽仁拿起茶杯潤了潤口舌,準備講述他的迴憶。


    “三十年前,慕晨帶著奇露娜迴到無限城,當時的雇傭者和人類的關係就如他們的名字一樣,被人類當做武器,抵抗魔獸襲擾,不允許私自進城,也不允許與人類交往。慕晨他們迴來後被同樣對待,兩人一氣之下,用了半個月時間,在未傷任何守軍性命的前提下攻入帝陽都,隨後無限城和帝陽都亂成一片,最後由我皇叔,也就是已故的齊思帝全榮盛出麵議和,齊思帝無力麵對慕晨的強勢,答應將所有雇傭者搬入人類城鎮,兩人又經過多次交談,共同麵對大貴族的壓力,改製了雇傭者管理協會,徹底將這個族群融入人類社會。”


    “父王,這些又能說明什麽,一個靠力量征服人類的蠻族,有什麽值得推崇的。”


    “無限城的大貴族世代相傳,這些人最不願意接受的就是改變,齊思帝明知如此,卻冒著失去權勢的風險為了慕晨與他們相抗,這還不能說明慕晨的重要性嗎?齊思帝死後之所以以親王的身份被追封為帝,就是因為慕晨將兩個種族整合,消除了彼此的不信任,讓人類免於時時提防魔獸襲擾,免於在逐年減產的土地上耕種,建起了牢固的城牆保護自己,囤積了足以應付天災的食糧。”


    聽了這些話,全名德的表情依然毫不動搖,雖然全譽仁所說之事奠定了人類現在的繁華,但此事與他的切身利益並不相關,人類繁華與否都無損於他皇室的身份。


    “慕晨和齊思帝越走越近,兩人一個致力於雇傭者的身份認同問題,不遺餘力的改變貴族們的既有成見。一個利用多年在外遊曆的經驗,重新探訪各魔獸巢穴、領地,標記方位,記錄魔獸活動範圍和出動頻率,繪製人類大陸各地域詳圖,供人類提前部署、抵禦。也是在這段時間結識了其他三個開拓者,並將他們曆練成荒蕪層。”


    “一個為了豐功偉績流芳百世,一個為了討好原居民接納本族,全是自利的行為,有什麽好傳頌的。”


    “名德啊,你看事太過情緒化,有失公允。”麵對兒子的無理質疑,全譽仁並沒有發火,而是接著耐心的講述。


    “保靈州是唯一與荒原相通的大州,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說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所以人煙稀少,最大的城也就幾萬人,沒有城主,沒有守軍,由本地的幾個貴族分治。齊思帝為了彰顯雇傭者的能力,同樣也是為了轉移他與貴族之間的矛盾,同慕晨商議後,決定建設保靈城,要將這處被遺忘的偏僻闊土建成與其他大州一樣繁華。由皇族撥款興建,雇傭者負責開墾與防禦,慕晨作為雇傭者的領頭人,為了避嫌,硬是將我這個皇長子推上主位,這就是為什麽隻有保靈州由身為皇族的你我父子擔任城主,而其他州都由當地貴族出任。”


    “這…”全名德有些驚訝,他還從未聽父親說起過此事。


    “我再告訴你一件更久遠的事,知道為什麽衛功祿對慕晨比我還要殷勤嗎?”


    “他們衛家隻會趨炎附勢,看到可以利用的人自然笑臉相迎。”說起衛功祿,全名德又恢複成不屑的表情。


    “已故的前殿前都典衛崗知道嗎?”


    “知道,衛功祿他爹,也是衛家地位的奠基者。”


    “唉…衛崗是個能人,他獵戶出身,村子被魔獸襲擊,失去親人後加入軍隊,通過數年努力當上了百夫長,駐防無限城西郊。因為出身卑微,在無限城又無根基,於上一次魔獸大潮被派至保靈州駐守,那時的保靈州更加荒涼,地廣人稀,他一個百夫長,帶著三百多兵士前去抵禦六十年一次的大潮,這無異於送死,可你知道最後怎麽樣嗎?他湊巧碰到當時正在保靈州遊曆的慕晨和奇露娜,兩人讓他盡量將分散在各處的平民聚在一起,又讓他臨時挖地洞躲藏。衛崗別無選擇,隻能祈禱他們不被魔獸發現,躲了數十日,終於糧草用盡,無奈逃出地洞。重見光明的第一幕就令他難以置信,洞口周邊堆滿了魔獸屍體,他壯著膽子爬到製高點,看見一望無際的獸潮屍體,環顧四周才發現氣喘籲籲散著熱氣的慕晨和奇露娜漸漸離去的背影。一場大潮,除了被餓死的三個村民,其餘人全部幸存。衛崗也因為此事一年內從百夫長被破格提拔為萬夫長,並在無限城站穩腳跟,廣結賓朋,奠定了衛家現在的地位。因為親眼見識過雇傭者的力量,他死前留有家訓,不與雇傭者為敵。衛家小輩從小就知道慕晨和奇露娜的存在,他們更清楚得到兩人的支持會帶來怎樣的改變,所以衛功祿寧願與我作對,寧願欺騙整個保靈州,也要將慕晨抓在自己手中,穩定他們衛家隨時可能被質疑的權勢。”


    聽到這裏,全名德沉默了,全譽仁見他神情黯然,暫緩了餘下的話,拿起茶杯飲茶,給他些自我抗爭和改變立場的時間。兩父子像這樣長談還是第一次,他有把握說服兒子,讓他明白自己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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