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頂著黃豆大小火苗的油燈,幾個盛著涼水的磕了邊的陶碗,還有半把撒在炕桌上的花生殼。四五個清瘦的男子圍坐在炕上竊竊私語,有人不時翻弄著炕桌上的花生殼,似乎還想著尋那麽一顆半顆的漏網之魚。


    “大柱,把褡褳裏的東西都倒到炕桌上!”一個滿臉褶子看不出年紀的男人對另一個依靠在房門邊上的小夥子說道。


    “李爺,那是咱爺倆這幾天的口糧......”那小夥子不情不願地說道。


    “瞧你那點出息!嚴大人都點了頭了,那咱現在可就是大宋的兵了,還能缺那點吃食不成,別給我丟人現眼的啊!利索點,都給我抖露出來!”聽那褶子男的語氣倒是真是不容辯駁的。


    幾個男人看到那小夥子取下肩上的褡褳,嘟囔著嘴往炕邊上挪,趕忙用衣袖掃去炕桌上的花生殼順帶還擦了擦桌麵。


    嘩啦!那小夥子把褡褳裏的東西往炕桌上一倒,幾塊用幹荷葉包裹著的醬驢肉,還有一大把剝了殼的核桃仁、花生,幹紅棗,唿啦地就撒了出來占了小半個桌麵。


    那幾個男人也不顧上什麽吃相了,抓起食物趕忙就往嘴裏塞。沒一會有人就噎著了,褶子男趕緊給他遞上了一碗涼水。


    “李爺,讓您看笑話了!不瞞您說,算起來就咱這幾個人得有小半年沒吃過飽飯了。早些時候還能去外邊尋些野菜野果來頂頂肚子,可是眼下都快立冬了,外邊連草都黃了,哪還能尋到可吃的東西啊,這眼瞅著就要吃觀音土了。”一個上了點年紀的男人對褶子男說道。


    “哎喲,俺李癩子可不敢在您麵前稱爺,您太抬舉我了!孫爺,現如今這山東地界除了登州府、萊州府哪還有能吃飽的百姓啊?”這一臉褶子的男人就是日前嚴峰派出去“偵察”敵情的李癩子了。


    “反正也沒口糧挨到開春了,咱們還不如和李爺一起反了,一起投大宋去呢,大伯,您說是不是這麽個理?”一個正在埋頭吃東西的男人聽到李癩子提起登州府和萊州府,當即對那個被李癩子成為孫爺的人說道。


    “閉嘴!滿口吃食也堵不住你那噴糞的嘴,這有你插話的地兒嘛?”孫來福罵道,投宋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孫爺,我知道扯旗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可您想想,這鵝毛雪一下,您那七大姑八大姨的九族還能活下幾口人啊?”李癩子繼續洗腦道。


    “還剩個球!就算挨到來年開春也是個死字!連種子都讓人刮去當軍糧了,根本就沒活路了!”那個剛被孫來福嗬斥的男子也來了個火上澆油。


    在原時空曆史上,從第一次鴉片戰爭滿清戰敗後,大量地西方工業品湧入華夏,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而擁有漫長海岸線的山東地區更是受害匪淺。這種情況在日清甲午戰爭後,漢斯借“幹涉還遼”把山東納入其勢力範圍之後愈發惡化。以至於不堪重負的農民紛紛加入了以“扶清滅洋”為口號的義和團。


    在這個有穿越眾介入的時空,旅順沒有落入北極熊的手裏,山東也沒有納入漢斯的勢力範圍,然而山東的平頭百姓並沒有比原時空曆史上過得寬裕一些,反而此時他們經曆的苦難比原時空有過之而無不及。


    被穿越眾揍慘的腳盆雞急於重建艦隊,但是獲得戰爭賠款卻要被穿越眾分去一部分。既然賠款總數無可避免地要縮水,那腳盆雞隻能通過增加每期賠付款項的數額來保證他們的資金周轉了。也就是說,滿大人雖然在賠款的總數上和原時空曆史上是持平的,但是實際上的賠付周期卻被縮短了,每一期的賠款是要比原時空曆史上多出不少的。


    這些需要多掏的錢依然是通過給平頭百姓增加各種捐、稅來獲取的,所以富饒的山東地區相比原時空曆史上被滿大人盤剝得更加殘酷了!


    當然了,這還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由於有一架“魚鷹”意外迫降在煙台地區,從而了導致穿越眾派出大量地麵部隊進入山東,同時也為了不讓約翰牛插手威海,臨時執委會在拆解運迴出故障的“魚鷹”運輸機後,有意和李秉恆的蝦兵蟹將繼續打爛仗而不撤迴遼東半島。


    李秉恆那個“潰而不散”的戰術似乎是擋住了“偽宋”進占山東的步伐,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潰”就意味著會丟失大量的補給輜重,而維持“不散”你除了要收編重整被打散的人員之外,還要給其再補充物資。


    李秉恆用人海戰術來陪穿越眾練兵,需要消耗的物資那可真是海了去的。盡管光緒和老妖婆對於山東和“偽宋”的戰事很上心,也給與了他很多的支持,但是就目前渤海已經成為穿越眾洗澡盆的情況來看,李秉恆隻能從損耗巨大的陸運來獲得物資補充了。


    為了把“偽宋”困在煙台進而趕出去,李秉恆在山東已經采取了刮地三尺這樣極端的方式來籌集糧草物資了,這才會出現剛才那個男人口中的那種用於開春播種的種子都被刮走的悲慘局麵。


    穿越眾動用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在山東搞事情,當然也是有能撈到什麽算什麽的心態的,在和李秉恆打爛仗的同時,他們也沒忘記收容難民運迴遼東半島。事實上,穿越眾這買賣並不虧,他們僅靠李秉恆那些廢物點心手下丟棄的物資輜重就能完成收容工作,而完全掌握製海權的他們能輕而易舉地把人口送迴遼東半島,在物資上一點壓力都沒有。


    這也導致了李癩子可以大言不慚地向別人宣講,眼下的山東也就是在穿越眾控製的登州、萊州的部分地區還有能吃飽的平頭百姓了。


    “唉,活不下去也隻能搏一搏了,隻是我們拖家帶口的如何能走到登州萊州啊?”也不知道多久沒沾葷腥的孫來福咬了一口醬驢肉後已經傾向於投奔大宋了。


    “去登州萊州幹嘛?我不怕和您說,這濟南府的城頭用不了多久也得換大宋的旗子了。”李癩子附耳小聲地對孫來福說道。


    “這麽快?這萊州登州離濟南府怎麽著也有幾百裏地吧?那官府不是還一個勁地往那邊派兵麽,怎麽就.......”孫來福有點懷疑李癩子的說法。


    “孫爺,我舉事不成之後躲在洋人那茶園裏混吃等死也有好些日子了吧?您也不想想,就我這麽惜命的一個人,沒事我敢跑出來晃悠,我吃飽了撐的?”李癩子說道。


    “這倒也是,你就.......您就一貴人的命,我看這事多半是十拿九穩的了。您說吧,讓我們幹嘛吧?”孫來福終於打定主意投大宋了。


    “這梁山好漢入夥還講究拿個投名狀呢,咱也不能空著手去投大宋不是。我尋思著,要不咱把縣衙給砸了吧。開了糧倉砍了那知縣的狗頭,吃飽喝足帶著人頭去投大宋!”嚴峰的出現如同給李癩子多添了一個膽。


    “李爺,就咱手裏這兩把洋槍還能去砸縣衙?”還沒等孫來福發話,和李癩子一起來的柱子就先慌了。


    “哼,縣衙裏也就還有幾個拿腰刀的捕快了,人不是被派往登州萊州送死,就是到下麵催糧索捐去了,還怕他個球啊!”越惜命的人做事越是仔細。


    山東民風素來彪悍,加之寒冬將至多地百姓缺衣少糧,還真特麽讓著李癩子在幾日裏就聚齊了一支攻縣衙的人馬了。這些人是不是都投大宋還有待分說,但是來砸縣衙開糧倉以度過難關的念頭那可真是一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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