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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算盤聽著薑二的音,朝著薑二端詳了一眼,認清了眼前是薑二本人,略微顫抖的左手,摸了一下薑二的手背,虛弱的說道:“二興啊?~我這裏有病。”說著話右手撐在自己的腿上,伸出了一根指頭,豎起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旁邊的常庭知哽咽的連忙接話道:“二哥是腦梗,腦栓,去年發過一次病,檢查出來的說是不嚴重。”常算盤又對薑二說道:“我這次挺不過去了,我知道。”右手指頭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書櫃,說道:“那裏有~有三份信,信~信皮有名字,你幫我~幫我寄了去,不能給三爺看,也不能給庭知看。”薑二聽了,看了一眼旁邊的常庭知,略顯尷尬,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常算盤又指了指常庭知,示意常庭知過來,常庭知明白連忙過去跪了下來,接替了薑二的攙扶,說道:“師父,您說,我是庭知,我在。”常算盤沒有對常庭知說話,隻是望著薑二說道:“二興,你先出去,我~我有話和庭知說。”薑二明白,這是常算盤對兒徒有遺囑,連忙吱喚著大林一起出了門外,和幾個守門口的後生站在了一起,心裏五味雜陳,不是滋味。約摸了三四分鍾,薑二聽著樓梯下邊有人吼著:“草他媽的,還唱什麽玩意?都給爺滾蛋。”薑二聽的聲音,知道是三爺來了,沒一會聽著下邊亂哄哄的,接著就是蹬蹬蹬有人上樓梯的聲音,薑二連忙往下迎幾步,一看果然是喬三爺,薑二準備著和喬三爺說句話,突然聽著屋裏常庭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爹~~~!”


    薑二聽了愣了神,樓梯下喬三爺也聽的真,瞬間明白了是怎麽迴事,打了個趔趄,高聲喊著:“老夥計,老夥計,爺來了,等著爺。”蹬蹬蹬,連跑帶爬的往上趕,薑二也趕緊著給喬三爺讓路,讓喬三爺先進,等著喬三爺進了屋,自己才急忙跟了進去。


    此時的常算盤已經了沒了生機,常庭知也哽咽的哭不出聲,嘟囔著:“您就是我的爹,我就是你的兒。”喬三爺沒了往日的威風,略顯悲傷的看著床上的常算盤,手人不在的顫抖的說道:“老夥計,你咋不等等爺,咱倆嘮上最後一句話啊?”


    薑二瞧著場景,也忍不住的傷心,雖然和常算盤認識隻有兩三年,但是常算盤能臨終托付自己辦事,那是把自己當了親人的看待,衝著這份信任,可見兩人的關係已經處的不一般了。薑二迴頭招唿大林先迴店鋪,等著自己的信,自己則慢步往屋裏走去,到了床邊,伸手摸了摸常算盤手腕,確實沒了脈搏的跳動,又衝著悲痛欲絕觀望著自己的喬三爺,搖了搖頭,意思是走了沒得救了。喬三爺見了,更是難過,忍不住往床邊挪,要看看常算盤的遺容,薑二也不背著人,讓過了喬三爺,開始從書櫃裏翻騰,尋找常算盤托付自己的東西。沒一會果然在書本夾縫中找到了三份信,薑二也沒細看信封麵到底寫的什麽,先裝進了衣兜裏,等著迴去再細瞧。


    薑二弄好了信件,迴身俯下身,攙扶悲痛的喬三爺,寬慰道:“三爺,您節哀順變,常爺走的安詳,沒受罪,咱們方量著辦後事吧。”


    喬三爺聽了,收住了抽搐和哽咽,開始歎息著,隨著薑二的攙扶,起了身蹣跚著往屋外邊走,對薑二說道:“爺和老常相處快十個年頭了,老常對爺的脾氣,事事都為爺操心,這下走了,爺得把老常的後事辦風光


    了,二興啊,這個你來置辦,別給爺省錢,咋風光了咋來。”


    薑二聽了,皺了皺眉頭,對橋三爺說道:“三爺,常爺不迴祖籍嗎?就安頓雲山?”喬三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我和老常聊過,他迴不了祖籍咧,咱先在雲山辦了,等將來有人來尋老常,咱再幫著給遷迴去。”薑二聽了,點了點頭,落葉歸根,眼下隻能先按喬三爺說的來辦,把老常打發(辦理後事)了再說……。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裏,薑二盡心的招羅著常算盤的後事,南城“常來常往茶社”店鋪門口搭的戲台,雲集四海的大戲對著靈棚唱了三天三夜,常算盤生前為人低調,結交的朋友不多,隻有雲山縣喬三爺身邊的幾個人,但是花圈可擺了不少,大多是綠林門的子弟獻上的,北莊子街的杜海牛連著三天也來祭奠,就連薑二想見不曾見過的那個邋遢道人,也來打了個照麵,在常算盤的靈棚裏,圍著常算盤的棺木,唱起了清平調四方遊。讓薑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喬三春竟然讓四女涼粉店英子係上了白孝帶,列在常庭知後邊,一起給常算盤守孝,其中原由,薑二不方便了打聽,隻管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即可。


    等著常算盤起靈發引這一天,淩晨三點,從南城往皇陵園公墓十多裏的路,七尺三的棺木裝滿了祭冥物件,再套上棺槨,八個人架著獨龍杠才抬的起,喬三爺雇來了二十多個精壯的後生,分三隊輪流的抬著,走一裏路換一隊,順便再放一陣炮仗,一直步行著,天沒亮,不見日頭送到了皇陵園公墓,火化後寄存在了皇陵園。喬三春之所以沒有給常算盤尋塊墓地,是因為臨終的時候對常庭知有交代,讓寄放在公墓,等著有一天,自然會有人來把骨灰領走。


    所有的事情打理完畢,喬三爺把“常來常往茶社”移交給了常算盤的兒徒常庭知打點,常算盤的後事也算告一段落,在茶社的辦公室裏,喬三爺告知薑二,明日裏來四女涼粉店,把辦這場事業的錢給結清了。薑二嘴裏應著不急不急,告辭了喬三爺和常庭知,迴到了自己的福興居。四五日的忙碌,薑二暫時忘記了常算盤往日和自己的交情,也忘記悲痛,等忙完了,自己在臥室裏閑坐了下來,才念起了常算盤平日,沒事來自己這裏聊天和指點的情形,不覺的又悲痛了起來,站起了身子從自己的工具包裏,翻出了那天常算盤,交代自己的三封信箋,返迴了床上觀看。


    是什麽樣的信箋不能交給自己的老夥計喬三爺和兒徒常庭知,偏偏要交給了自己這個相識不久的“外人”?薑二拿起了三封信件,仔細瞧著,第一封沒貼郵票的信件,竟然是寄給北莊子街,賣羊肉的杜海牛。第二封是貼好郵票的信件,寄往河北保定某個莊子署名催大花的。第三封信件是稍有厚度,卻沒有封口,信麵隻寫了“二興親啟”四個字,再無其他,薑二有點納悶,心裏想著“這裏麵咋還有自己的事?”也沒多思謀,撐開了信封,從裏邊啪嗒,掉出了一個稍小的封口信包,和一張疊好的信箋,薑二先拿起了封口信件前後翻瞧,兩邊都沒寫著東西。於是展開了那個疊好的信箋:


    “二興老弟你好:


    咱倆雖然差著歲數,但是論著交情,算的上是往年之交,這裏我就老哥自稱了,你每天喊著我常叔,我還挺見外。


    唉!終於到了這一天


    ,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是沒了,去年我查出了患有腦梗和惡心腫瘤,醫生叮囑,養好了三五年,養不好,也隻有一兩年的光景了,於是我開始準備著自己的後事,思來想去,這件事交給你辦最合適,不為別的,你嘴嚴實,心裏還有著硬氣勁,交給了你比交給庭知放心。替老哥把事辦了,老哥泉下安心了。


    催大花和杜海牛的信,你替老哥寄出去,隻有這封沒寫落款的信件,你得當成一個秘密,替老哥保管著,等著有一日三爺落寞了,或者等著三爺……等著三爺快赴老哥後塵的時候,再交給三爺吧,別去想為什麽,你想不到的。


    三爺雖然做著混賬營生,但是人還不錯,心裏藏著善,隻是你們瞧不見,二興啊,算是老哥求你件事,能幫三爺就幫一次,這事無關人性的善惡,隻為了人性的氣節,三爺要是出了心中這口氣,估摸著還能多幾年的壽!


    好了多的話不說了,不用為老哥難受,老哥前半輩子活在記恨之中,雖然看明白的有點晚,終歸是看明白了,活的不糊塗,也活的不冤枉,老弟珍重。


    對了,你好幾次問過老哥的名諱,老哥都沒告訴你,估計著牌位你給老哥寫的是常金山吧,哈哈哈哈,唉,老哥騙了一輩子人,今兒老哥不能再騙老弟你了,老哥名叫杜英華,千萬千萬記著,老哥隻告訴你一個人,別告訴了別人,尤其是三爺。”信箋寫到這裏就完了,連個落款和年月日都沒有。信箋雖然寫的詼諧,但是薑二看著情不自禁的落了淚,聽著外廳電話鈴響了,沒一會聽著漸進的腳步,連忙擦幹了眼淚,果然沒一會白瑩走了進來,瞧得出薑二紅著的眼眶,明白二崗這是剛傷了心,一改往日的雷厲風行,悄聲的對薑二說道:“二崗,紙紮店老板剛來電話了,說馬上過來結賬咧,你要不要收拾一下,一會兒出來核對下賬目?”


    薑二聽了連忙把三封信件收攏起來,想著日後還要紙紮老板常來往,打交道,準備著下床,白瑩瞧著薑二這是準備一會兒出去打點,連忙去洗手間擺濕了毛巾擰幹了,遞給薑二,薑二接過毛巾搽了把臉,問道白瑩:“大林還沒迴來?”


    白瑩點頭嗯了一聲,埋怨的勁氣說道:“嗯,去三道坡了,和家傑談這幾天大戲酬勞去了,家傑也是,不能自個來一趟,非得讓大林跑一趟。”


    薑二笑了笑說道:“不關家傑的事,是大林想二林了,崗要給家傑打電話來,大林按著沒讓打。”白瑩拿起薑二的外套給薑二穿了上,嘴裏哦了一聲,說道:“哦,二林也真是,二崗白疼了二林這麽多年,不跟著二崗身邊,非得留在三道坡,跟一群小孩子待一起。”


    薑二穿好了外套,把剛才歸攏好的信件,收拾在手裏,打開了文件櫃,寄放再自認為隱秘的地方,對白瑩說道:“二林也是個小孩兒,跟著孩兒們在一起,有耍的,當然比待著崗身邊強,再說了,家傑性子溫和,容易被人擠兌,有了二林這個二金剛在身邊,不受人欺負,就那邊待著挺好。”


    白瑩聽了,不言語了,出去準備熱水,等著一會兒紙紮店老板來了招待,薑二也出了外廳,擰開了外廳的電視,等待著一會的客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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