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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著小飯店老板的寬慰,薑元新消了肚子裏的氣,感謝著老板出了飯店,順著路邊尋去燕州的長途車,路過嘣爆米花的攤子前,薑元新仔細端詳著爆米花的主和車上的瘋媳婦,男的五十開外,臉上被爐火熏的黢黑,分不清個眉眼,一雙大手滿是被寒風吹裂的口子。車上的瘋媳婦看著不到五十,雖然舉止瘋癲,但是模樣還算有幾分俊俏,看得出來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坯子,又遠遠的瞭見那瘋媳婦一直張嘴嗨叨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和爆米花的聊天,走近了才聽得出那瘋媳婦原來是在唱討吃調,別說唱的還有模有樣兒,薑元新就這麽一邊隱約的聽著瘋女人哼的調兒,一邊張望著過往的車輛。


    “叫一聲情崗崗你認真聽;


    三十三棵蕎麥呀,九十九道棱;


    看著妹妹的眼睛呀,毛個瞪瞪;


    再看人家的臉蛋蛋,白個生生;


    雲山的天是藍格瑩瑩;


    訥和情崗崗兩人門對門;


    乃年串門門認識了你這小張生;……”


    薑元新聽著瘋女人唱的酸不拉幾的情調調,好幾次忍不住偷悄悄的迴頭眊那個瘋媳婦,想著那瘋媳婦年輕的歲月裏,和爆米花的一定經曆過一場甜蜜的愛情,要不然這情調調哼的咋這麽甜……


    轉眼已是年三十兒了,大林大早起來貼好了對子,又開始在臨街的門口堆起了旺火,白瑩也早早的起來,把二林和薑二替換下的舊衣服,全部扔進了熱水盆裏,擠上洗衣膏泡著,大年三十不留舊,所有舊的,髒的東西就要在這一日清洗了,替換了。


    薑二也起的早,把大林置辦完年貨剩的錢包了三個一百的紅包,準備著一會兒分給白瑩三人,出了門,看見大林堆著的旺火有點小,於是對大林說:“大林,攤了重堆,大一點。”


    大林看著自己馬上堆好的旺火,有大腿根高了,覺得已經很不錯了,但是薑二讓推了,隻好聽話,把堆好的扒拉掉,問道:“二崗啊,堆多大多高?”


    薑二思謀了一下,比劃著自己的胸口說:“最起碼這麽高,咱以後的日子要紅紅火火的嘞,別省炭。”


    大林聽了高興的說道:“好咧。”


    二林換上新衣服,美滋滋的跑了出來,往年過大年,大林才會把礦上發的慰問品,勞動褂拿出來讓二林穿,這跟著薑二不到半年裏就有了三身屬於自己的新衣服,美著呢,圍著堆旺火的大林轉個不停喊著:“新衣服,暖和。”大林被二林轉的暈,說道:“你給崗去一邊轉去,小心把旺火轉塌了。”


    薑二在一旁樂嗬嗬的道:“二林啊,別給崗用新衣服擦能帶(鼻涕)去裏屋拿炮仗,大麻炮拿出來,咱先引引神。”


    二林聽著要響炮仗,連蹦帶跳的進了店鋪,沒一會兒就懷裏揣著大麻炮和兩串小鞭炮跑了出來。


    薑二和大林都不抽煙,身上自然是沒火的,又對二林說:“去,找你白娘娘點根煙。”


    二林扔下炮仗,又迴了屋,找正在洗衣服的白娘娘,白瑩剛泡好了舊衣服,收拾好了鋪蓋,見著二林找自己尋煙,知道是要點炮仗,於是點了一根張圓圓孝敬的萬寶路遞給了二林,接著自己倚在門框邊看著薑二響炮仗,薑二先是把兩掛小鞭炮響了,又把大麻炮立在當地,猥瑣的岔著腿,胳膊伸的老長,一副還沒點著炮,自己就要跑的樣子,白瑩看著失笑,對著薑二哈哈哈的笑道:“二崗啊,訥咋沒看出來二崗膽小成這個樣,笑死訥咧。”


    薑二收住了點炮仗的手,迴頭對白瑩說:“妹子,你不懂,安全安全。”


    白瑩索性也不倚著門看了,自己拔了根萬寶路,點著了,出了門對薑二說道:“啥安全不安全的,二崗靠邊,看訥的。”


    說著話,白瑩把大麻炮用拇指食指捏在了左手裏,右手的煙吸出了紅心,點著炮撚子,完了又把左手伸直了,腦袋往相反的方向一擰,背著音,隻聽:“嗵~”一聲,大麻炮直接從白瑩的手裏飛上了天,接著“嗒”的一聲在天上炸開了花,這番舉動,驚得薑二和大林目瞪口呆,隻有二林一旁喊著:“白娘娘真厲害,嗵嗒嗵嗒,再來一個。”


    白瑩也不矯情,接著把地上剩下的三五個大麻炮一氣放完了,那架勢,真有一番英姿颯爽的感覺,巾幗氣勢。白瑩放完了大麻炮,扭頭還不忘調侃薑二一番:“二崗啊,炮仗是這麽放的,學會了嗎?”


    囧的薑二在一旁隻能嗨叨著:“妹子啊,那個那個,注意安全,安全,下次可不能這麽放炮仗了,安全第一。”


    大林繼續堆自己的旺火,對於放炮仗大林是沒經驗的,小時候都是和弟弟拾別人家沒有燃盡的小鞭炮玩,長大了就連小鞭炮也不曾放過了,有次還和收廢品的二喜調侃道,別人家的炮仗都是給自個放的,自個還省了伸手的勁,隻是那番酸楚隻有自己知道罷了。那日置辦年貨假如沒有白瑩的陪伴,自己是壓根兒都不知道應該買什麽,日後的生活,還有太多的東西需要自己去學習。


    白瑩放完了炮仗,把剩下的煙吸了幹淨,迴屋裏洗衣服去了,薑二看著自己手裏還剩了半截的煙,不舍得扔,也深深的吸了幾口,喊著二林:“走吧二林,崗帶你去看錄像去。”二林聽了歡快的跟了上來,大過年的,沒個消遣的地勢,隻能先到三毛子的錄像廳去解解悶……。


    郭大海整個臘月眉頭就沒有舒展,羊換換和江平帶著自己,拉著二海下了幾次飯館,相了幾個姑娘,都沒談成,大多是因為二海去了就沒有好臉色,一臉的煞氣,給姑娘們留不下好的印象,漸漸的羊換換在同事圈裏落了不少埋怨,以後也不敢招羅了。


    每次相完親,大海就要發一次脾氣罵上二海一迴,二海就像個悶葫蘆,罵死也不帶還嘴的。修理鋪離家不到三百來米,但是已經半個多月沒迴家了,大海娘開始還抹眼淚,後來幹脆把二海的行李讓大海搬到了修理鋪了,讓大海傳話,以後就沒了這個兒子了。當然那都是氣話,其實大海娘心窩子也疼著嘞,隻是二海做的營生太沒調,需要打整。


    今天是大年三十,大海娘收拾完家和兒媳婦春玲一起開始淘洗舊衣服,春玲是瓦簷村裏數的上名的好兒媳婦,大海娘人前人後的不少誇獎,也得了不少鄰居的羨慕,大海娘邊洗邊對春玲說:“春玲啊,這大年三十的,要不把修理鋪關了,讓大海早點迴來唄。忙一年了今天好好緩緩。”


    春玲樂嗬嗬的說道:“娘啊,往日裏能休息,今年不能了,咱村裏就修理鋪一個電話,大海忙著看電話咧,迴不來。”


    大海娘思謀了一會,緩緩的道:“大海在修理鋪看電話,要不,要不,春玲啊,你看咱院裏的旺火還沒堆呢,要不你去把二海喊迴來堆旺火?”


    春玲聽了,停下了手裏的營生,心裏明白這是婆婆想二小子了,是啊,大過年的,團聚的日子,二海營生做的再不著地調,終究是家裏的人,沒有隔夜的仇,哪能記一輩子,於是用圍裙擦了擦手說道:“哎,娘,那您先自己收拾著,訥去修理鋪把二海喊迴來。”


    春玲起了身出了院子,大海娘唉的歎了一口氣,心裏雖然堵得慌,但是仍盼著年三十一家人團圓著,可是春玲剛出了院子,就又返迴了屋,坐了下來笑迷臉的和大海娘繼續洗起了衣服,大海娘呆呆的看著春玲,心裏想著這是鬧哪一出?過了一會也沒見春玲言語,說點什麽,自己忍不住了問道:“春玲,你這是咋的了?不是去叫二海嗎?咋又坐下咧。”


    春玲失笑道:“娘啊,叫啥咧?你那二小子現在一個人在院裏堆旺火的呢。”


    大海娘聽了,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透過窗戶瞭著院外,果然二海背著身子在院當中圪蹴著,是在堆旺火。


    大海娘走到炕沿邊,尋了個笤帚疙瘩(掃炕用的工具)準備著出院子敲打二海,春玲見了連忙喊著:“娘,娘,咱先安穩的過了年。”


    大海娘聽了,忍住了自己的衝動,憋著勁,又坐了下來,嘴裏氣憤憤的說:“訥咋就生出了這混賬玩意?”


    春玲聽了和婆婆開起了玩笑:“娘啊,剛才也不知道是誰想兒子了,讓訥去尋呢。”


    大海娘乃見著自己的兒媳婦,不會生氣春玲的打趣,隻能又憤憤的道:“你看等過了年訥咋收拾他。”


    是啊,團聚的日子,再多的埋怨與憤慨都暫且放下吧,這個日子本該就是紅紅火火團聚的日子……。


    瓦簷村的建材廠已經放了假,等著過了破五才開窯,初八再動工,李有義年底盤完了賬,交了公家的稅,又按著年計劃給勞務的工人發了獎金,雖然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順當,但是廠子裏的效益卻不錯,好的心情多少能掃走這一年的晦氣,炕上鋪了一堆十塊錢一個的紅包,大殿院裏的孩兒,都是李家子嗣,見麵就得管自己叫大爺爺,和往年裏一樣,大早剛開了門,門口孩兒就排起隊,一個一個的挨個進來,衝著炕上李有義喊:“大爺爺過年好。”李有義樂嗬嗬的笑著挨個發紅包。


    李有義時常想,旱灣子的郭姓孩這個時候都找誰拜年?會不會像自己一樣的這般大氣的發紅包,每次一想到這裏,心中就升起一股豪氣,那種難以言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李盛媳婦和婆婆收拾著兩家的舊衣服,李曉俊等著爺爺給別人發完紅包才去拜年,因為爺爺給自己的紅包和別人的不一樣,李盛媳婦自己沒懷著孩子,所以對李曉俊也是溺愛著,兜裏掏出紅包衝著李曉俊,擺了擺說道:“俊俊,給二嬸拜年。”


    李曉俊靈利的很,連忙衝著李盛媳婦喊道:“二嬸過年好,十塊八塊不嫌少,二嬸過年吉祥。”


    李盛媳婦聽了歡喜,雙手拘著李曉俊的腦袋,衝著腦門親了下,說道:“訥孩兒乃心死了,給你壓歲錢。”說著話把錢遞給了李曉俊,李曉俊接過了錢,開心的揣進新衣服的褲兜裏。


    李有義媳婦看了說道:“俊俊,來把錢給奶奶裝著,你兜小,小心丟了的。”


    李曉俊畢竟是小孩,說話沒遮攔,說道:“不,訥要去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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