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此時,已經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識。體力與心力的雙重消耗,再加上看著自家師傅與妍冰的離世,內心苦痛至極。迫於無奈,身體啟動了名為昏厥的自我保護機製。


    所以,即便是手腳被人以倒攢四蹄的方式捆住,又被一隻幡旗的旗杆高高掛起,林沐也未曾發表什麽意見。


    旗杆的另一頭,扛在一個麵容奇異的道士身上。道士身後,是三五百膘肥體壯的騎兵,這夥軍士不用長刀,不使弓弩,個個手上掄了個榔頭。


    遼東之人,為何如此青睞倒攢四蹄的綁人方式?


    “兀那道士,速速將你旗杆上挑著的人留下,你尚可安全離開,要不然,嘿嘿,勿怪言之不預!”


    看著這些在自己眼前張牙舞爪的江湖人士,宋椿暗歎一句,究竟是哪個門派這麽不要命,太歲頭上都敢動土,要不教訓教訓,隻怕你不知曉花兒為何這樣紅。


    “這位兄台請了,你與貧道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何苦做下這劫道的買賣,與我們行個方便,貧道也好記您個人情。”


    又有一人說道:“你算什麽東西,你的人情又有何用處?”


    後方軍士哄笑,還少見有人這麽不給宋三爺麵子。宋椿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唉,江南與遼東相距甚遠,在此處,遼東鐵騎的名號也沒了什麽用處。


    人群中總歸還是有兩個清醒的,先是對著宋椿拱拱手,隨後語氣平緩的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這位道爺請了,我等在此處並非劫道,而是為了您身後之人,那位乃是江湖人士,江湖事江湖了,就不勞各位道爺和軍爺費心了。”


    看看人家說這話,有理有據有水平。


    “休要哄騙於我,貧道可不管他歸屬何處,貧道隻知道,身後這人,極是值錢。有了他,軍士便能多幾塊甲胄,餐食裏也能多幾塊肥肉。”


    似是為了配合自己的話,宋椿臉上也是鬼精鬼精的模樣。


    後方眾軍士:三爺的戲,就挺浮誇的,比不上二爺演技精湛。


    “那我等情願付些錢財,道爺可否將此子交由我們處置?”


    “不行!”宋椿立馬嚴詞拒絕,隨後的理由也是讓人頗為無奈。


    “這小子到底能賣出什麽價來,貧道不知,還是帶迴家中,請長輩處置。若是把豬肉賣出麩子價,老爺子不得打死我。”


    嗯,林沐按豬肉論價,真賣不出什麽價錢。雖然多年來一直堅持練劍,但他的軀體並不雄壯,甚至還會顯得有些瘦弱。


    “那便隻能得罪了。”見商討不行,這夥人立馬決定武力奪取,趁現在還未曾引來其他勢力,得趕緊把林沐握在手中。


    “諸位稍待!”


    “道爺莫非是同意將此子交給我們了?”


    “不是,是想告訴你們,趕緊逃命,晚了就來不及了。”


    “就你?”


    “貧道,倒是也不好惹,不過身後這個更要命。”


    話音未落,便見在隊伍最後閃出一瘦高男子,長腿猿臂,這身材,怎麽看都不太協調。


    這人手中,握著一把染血的雁翎長刀,略顯稚氣的麵龐,此時卻被殺氣浸染。


    人群裏不乏見多識廣之輩,立馬有人認出了此人,隻聽其喃喃道:“刀魁袁瘋子怎會到了此處,這道士莫不是就是遼東鐵騎中的第三人,宋鐵頭?”


    有了相關的猜想,就覺得越來越像,你看那些軍士手中,可不就是遼東鐵騎的三眼神銃?


    道人聞言頓時有些不樂意,好不容易出來個知曉自己的,居然還是靠袁老大才猜到自己的身份,貧道莫不是就這麽沒牌麵?


    幾個機靈的已經自人群溜走,也有幾人先說一句,“今日多有得罪,還望袁大俠、宋三爺海涵。”之類的告罪之語,看這樣子,即便是逃走,這夥人也不想失了禮節。


    可惜啊,若是讓這夥人逃走,後麵的路途還不知會生出多少波瀾,不是怕了他們,隻是咱老宋不喜麻煩。


    “兄長,便有勞您出手了。”


    “小事爾。”


    能逃過赤甲軍包圍圈的,都是些小魚小蝦,越是高手,在軍陣中就越容易陷入被人圍攻的境地。


    所以,這就變成了一場一邊倒的屠殺,站在江湖人的角度,這個場景血腥而又殘忍,站在遼東人的角度,這足以稱之為力與美的結合。


    袁瘋子不斷揮舞著他手中的屠刀,人頭也不斷的拋飛到空中,人數雖多,卻少有其一合之敵。


    將這幫沒眼色的投機者清理完畢,便有軍士為袁老大牽來戰馬,緩行至宋鐵頭身邊,兩人並驥而行,其餘彪悍軍士,則默默跟在二人身後。


    “兄長,那報節氣的漢子離開了?”


    “對,說是要去找他師傅麻煩,不過若真如他所說,他這一身劍道修為是由他師傅造就,我還真不看好他能贏。”


    見袁瘋子麵色凝重,宋鐵頭問道:“兄長是在擔心他?”


    “非也,我與這人並無太多牽扯,隻是可惜,都到了這,卻不能去找那公孫老兒的麻煩。”


    如果這都不算愛,算了,習慣了習慣了。


    忍住想要揉額頭的衝動,宋鐵頭出言安慰了一句,


    “無妨,以後有的是機會。公孫劍聖劍挑江湖名宿,隻是一時風光,到時兄長刀劈劍聖,這百年江湖風流,還不是兄長獨攬?”


    袁瘋子沉吟一陣,說道:“明知三弟是在哄愚兄,但愚兄卻偏偏高興的緊,不像你二哥,整日嘴裏沒句正經話。”


    這是誇讚吧,算了,權且把這當成誇讚之語。


    沉默一陣過後,反而是袁瘋子重啟了話頭。


    “三弟,這人不是你同門師弟嗎?你為何還要將他捆綁成這般樣子。”


    “正是同門師弟才更要多加小心,兄長有所不知,小弟師門手段頗多。家師又是個極擅鑽研之人,與他分別多年,不知他又有什麽稀奇古怪的發現。”


    “此話有理。”


    “那是,若是有人雇小弟伏殺我這師弟,小弟都得讓他添些銀兩。


    非是什麽手足兄弟,至愛親朋的緣故,隻是隻有了解他的種種手段,才知曉他究竟有多難對付。”


    聽了這話,袁瘋子也隻好在心中感歎一句,三弟當真是無愧這鐵頭之名。


    有人請他謀害師弟,第一反應居然是讓人加錢,真是有夠迷惑的。


    “哎,三弟,若是官府質問我等為何來此,我們如何作答?”


    “這個小弟早有腹案,兄長試聽之。若是有人問及此事,就言說兄長莫名離開遼東,義父遣小弟帶五百甲士外出探尋。”


    “這黑鍋怎麽都到了愚兄頭上?”


    “沒辦法,兄長腦袋大,扛得住,換成小弟,還不得粉身碎骨?”


    “…”


    軍陣越行越遠,空氣中兩人的聲音也逐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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