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退一日,會稽郡王宅,內室。


    突然收到老師的來信,言說要去龍虎山看望小師弟,順便往杭州湊個熱鬧。雖然王龍溪未解其意,但先生有命,弟子服其勞,他早早起床,開始為出行做準備。


    看著眼前正在為他細心整理衣物的妻子,王龍溪目光中滿是愛意。王妻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到底是生在富貴人家,所以仍是二十餘歲的模樣。


    看到妻子撅嘴不悅的可愛模樣,王龍溪將她摟入懷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夫人何故於此,可是在為老師拒絕小妹和小師弟的親事耿耿於懷?”


    王妻靠入王龍溪懷中,“夫君,妾身也非是不講道理之人,雖然這些年對你可能確實有些不講道理,但無論是侍奉老師還是關懷師弟,妾身可有何疏漏?”


    王龍溪又將妻子往懷中抱了抱,“夫人這麽多年替為夫操持家中事務,從無紕漏,實是為夫的良配。”


    王妻小手一把捏在王龍溪腰間,“夫君,你這意思,可是說妾身這麽多年一直對你不講道理?”


    王龍溪痛的直咧嘴,“為夫何曾這麽說過?”


    “默認不提不就是讚同?”


    王妻漸漸增大手上的力道,王龍溪急忙說道:“是為夫愚鈍,未曾領會到這層意思,夫人溫柔似水,恰是最與為夫講道理的。”


    “那你倒是說說,妾身哪裏講道理了?”


    “你愛我,我愛你,你我相伴,勿分勿離,這便是天大的道理。”


    聽到王龍溪所言,王妻眼中竟有眼淚湧出,似乎她的眼前,又出現了當年那個身穿儒衫,麵容儒雅,頭角崢嶸的年輕書生。


    看到妻子落淚,王龍溪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為夫說錯什麽了?”


    “以後少跟小師弟學著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聽著徒惹人心兒緊。”


    “那為夫此去龍虎,還得多向小師弟討教討教。”


    王妻止住淚水,說道:“妾身非是惱怒老師,而是惱怒小師弟這個混球,嘴上說著不要,可小妹舍了女兒家的羞澀追到龍虎,兩人相處起來,還不是和和美美。”


    王龍溪聞言大笑,“小師弟本就是個混賬啊,畢竟有哪個師弟會整日算計怎麽拔師兄胡子的。”


    “明明是個混賬,卻偏生討人喜歡的緊,明明是個書生,卻絲毫沒有儒雅的樣子,要說哪像個書生,也就隻剩下喜歡穿儒衫了。”


    王龍溪一手攬住妻子,另一手手撫三尺美髯,笑道:“夫人所言極是,為夫這就去龍虎教訓於他。”


    王妻歎氣道:“可伶夫君,年近四十卻還要長途跋涉。夫君切記,千萬莫要逞強,趕路疲累,便停下休息休息,飲食莫要貪食涼食,沒有妾身在你身邊,夫君要好好照顧自己。”


    “夫人也要好生照料自己,莫要常因小事動氣。”


    如此危險的發言,多年來夫妻相處模式異於常人,看來也不是王妻一個人的錯。


    “妾身知曉,夫君快些出發吧,莫要讓老師久等。”


    王龍溪拿起昨日妻子為自己準備的包裹,走到門口處,側身迴望,妻子正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王龍溪走到妻子麵前,用力將妻子抱入懷中,似是要將她融入身軀。


    “夫人,為夫這便要出發了。”


    “夫君早去早歸。”


    “嗯。”


    說完王龍溪背著包裹離開宅院,一路往會稽山方向而去,到達山下時,隻見麥田中一片黑壓壓的身影,竟是一群身披重甲的彪悍騎兵。


    領頭之人,多曾與王龍溪在田壟間交談。


    看到他們,王龍溪沒有絲毫驚訝,隻是不斷與這些昔日相熟的佃戶農夫打著招唿,但卻無人迴應。


    不過王龍溪並不在意,即便這樣會顯得自己像個傻子,走到了領頭之人麵前,王龍溪寒暄了一句。


    “呦。老哥,披上鐵甲還像個將軍,今年小麥收成如何?最近農事又可有什麽煩惱?”


    領頭之人嘴唇囁嚅了一下,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王龍溪也不以為意,轉身向山上走去,眾軍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皆不是個滋味。


    到了陽明洞,老仆早已為老人收拾好了行裝,見到徒兒過來,老人似是沒頭沒腦的出言問了一句。


    “他們都在山下啦?”


    “都在了,一幫農夫,不好好去曬小麥,來這湊什麽熱鬧,若是今年小麥發黴,入冬吃什麽?”


    王龍溪的迴答也未讓人失望,別具一格。


    “那我們便出發吧,晚了些,怕是就趕不上杭州這場熱鬧了。”


    “是,老師。”


    王龍溪拿起老師的行囊背在身上,與老師並肩向山下走去。


    “還是你孝順,不像你師弟那個混賬,上次授藝完成,還得老夫將他放上床。真是懷疑自己當時莫不是眼睛瞎了,怎麽收了個這樣的弟子?”


    王龍溪嘴角微微上翹,“那老師不用多久就可以教訓他了,不過在妻妹麵前,還是要給師弟留幾分薄麵,在喜歡之人麵前,小兒女終歸是有些麵薄的。”


    老人哈哈大笑,“妙極妙極,龍溪,你這話倒是有幾分見地。”


    師徒便在此種輕鬆而又有些怪異的談話中走到了山下,重甲鐵騎也出現在兩人的視野當中。


    “你們這些晚輩後生,此時不去忙自己的事來找我這個老頭子幹什麽?”


    領頭之人策馬向前,在馬上抱拳施禮,“吾等武夫,今日奉陛下之命,特來為兩位先生送行。”


    “啥,你們要送老頭子上路?後生,你可是認真的?”


    被老人一打岔,氣氛頓時有些怪異。


    領頭那人趕忙解釋道:“先生,您聽錯了,我們是來給您壯行的。”


    “這還差不多,老頭子這就走了,你們這些後生快去忙自己的吧。”


    說完老人便與徒弟繼續向前方走去,重甲騎兵沒有言語,隻是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老人輕歎一聲,轉過身來,“我輩書生立誌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今日且疏胸臆,請大家一觀我輩書生的一腔豪氣。”


    老人大袖一揮,風起雲湧,天地變色。再一揮,傾盆驟雨,電閃雷鳴。


    “諸位,我這番書生意氣可堪入眼?”狂風暴雨之中,重甲騎兵早已睜不開眼睛,卻清清楚楚聽到了老人的話。


    那個常在亭子中打著瞌睡的老人竟能有如此威勢。老人沒有迴頭再看,與徒弟拔地而起,禦氣飛行,銀發飄揚,說不出的寫意風流。


    “先生,麥米還未曾曬幹呢。”


    天氣複歸晴朗,豔陽高照,但師徒二人,早已不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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