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林沐想破腦袋,也未曾想到無戒師傅所謂的錘煉刀意之法,竟是直接朝自己揮了一袖,滾滾刀氣化作刀芒向著林沐劈斬而來。不過畢竟是為了讓林沐有所感悟,刀芒前進的速度並沒有多快,要不然,真要生死相向,林沐怕是一個照麵便會身首異處。


    刀芒緩慢朝著林沐移動,其氣勢也在不斷的攀升之中,林沐身上的壓力也在不斷增大。此時林沐便宛如身處狂風暴雨中的小草一般,被吹得東倒西歪,似乎全然無力對抗刀芒的這般威勢。


    刀芒逐漸迫近,待離林沐距離不過一丈時,林沐五感盡失,先天靈覺也被壓製到了極低的地步。本來因為修習道家心法,林沐的靈覺遠超常人,但此時在這巨大的壓力麵前,似乎都已經失去了作用。


    但林沐並非是會坐以待斃之人,靈覺失去不重要,隻要頭腦還能保持清醒,身體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然就還存在翻盤的可能性。


    道門心法被林沐全力催動,在無戒和尚眼中,此時的林沐周身似乎被碧波環繞,一尾體型遮天蔽日的魚兒正在海中遊動。


    “原來沐小子所學是逍遙遊,沒想到那個扮作漁夫的道人竟然是莊周這一脈的傳人,隻是道門如今已經是天師之名更盛的態勢,也不知這樣自先秦傳承到現在的一脈能否再複往日榮光,恢複舊日地位。”


    這話若是教漁天師得知,漁天師不過會笑笑了事。道門繁盛與否又能如何,隻要未曾斷了傳承,就算不得什麽大事。恢複往日的榮光,哪裏有安心垂釣來的有趣。


    五感既失,那便用天眼視物。雖然受限於自身修為,林沐尚不能真正開啟天眼,但憑借借來的那幾分威能,已經足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天眼一開,緊接著,一張橘黃色的符篆從林沐懷中飛出,化作一百零八根黃玉算籌,算籌不斷組合變化,推算演化。


    此時無戒和尚已經呆住,愣了好久才說了句,“這居然也行?”


    雖然對道家教義說不上熟悉,但同為三教中人,總歸是見過幾人使用算籌推算,算天文,算曆法,甚至用來卜算吉兇,現在更是離譜,都開始用算籌推演刀芒了,還真就萬物皆可算唄。


    至於林沐,因為刀芒巨大的壓力,反而讓其進入了一副玄而又玄的悟道狀態,道心清明,推算演化的速度較平日也不知高出了多少。


    不過這樣的狀態並未持續多久,刀芒斬擊在林沐身上,化作點點熒光。林沐內視自身,多了一簇由刀意凝結而成的火苗。與旁邊林沐將養十餘年的劍意相比,其弱小的不可以以道理計,但隻要勤加蘊養,終歸有一天能變成足以燎原的大火。


    林沐曾有過自身凝練劍意的經曆,自然知道這簇看起來並不凝實的小火苗有何等珍貴。


    待到失去的五感逐漸恢複,在一旁含笑而立的無戒法師出現在林沐視線之中,林沐立馬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麵帶感激的說道:


    “老師今日授業之恩,沒齒不忘,老師但有驅使,徒兒定當衝鋒在前。”


    無戒和尚微笑著受了林沐的禮節,“為師得懷仁,亦是佛祖垂憐。吾這一生,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隻恐這一身武藝無人承繼,得懷仁,吾無憂矣。”


    一時間,師徒二人皆是心中感慨。


    此時的魔教總壇,高爐下的農天師正揮舞著大錘,一下下擊打在麵前的鐵胚之上。即便是感覺到高爐中的甘霖氣息晦澀,靈性減弱,農天師也未曾停下手上的動作,隻是在心中感歎了一句。


    可惜了自己打造的甘霖,如此寶劍,本該隨主人馳騁江湖,痛飲敵人鮮血。如今卻是在不斷消磨靈性,不久以後便會化作凡鐵。嗟乎,可憐寶劍,遇人不淑。


    順天鬼市前後不過三四日便宣告閉市,但這對於燕王府而言卻是足夠。此次開市本就是燕王府想將自己奪來的鬼市安安心心吞到肚子裏,鬼市置於何處不重要,重要的是鬼市中的人脈。正如做買賣這詞,無論是少了買家還是賣家,都搭不成台。


    那趙王既然已經保有鬼市多年,將參與交易的人脈牢牢握在手中,就算天寶街被攻破,換個地方經營便是,怎還會被燕王所得?


    自然不能這般分析,燕王攻破鬼市,已然證明了趙王單就武力,已經無力再保有這個聚寶盆。更重要的是,在鬼市這個場所的交易的,大部分都是掉腦袋的買賣,在局勢尚未明朗之前,哪有人敢先動,出頭的撅子先爛,這個道理怕是沒誰不懂。


    商人重利輕離別,對於危險和機遇,他們比起常人要更為敏感。燕王府的實力天下皆知,前陣子掃除天寶街更是證明了此事。因此,隻要開市一次,打消眾人疑慮,下次自然會有更多的商人來此。


    何況燕王爺心有反意之事天下皆知,心懷天下的男人,又豈會在這種小事上對大家有所欺騙?


    順天鬼市開市竟然這般順利,連個生事之人都沒有?


    自然不是,要觸動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比觸動靈魂還要難。燕王要將鬼市吃下,不知多少人的利益會因此受損,來人尋釁滋事也不為怪。


    可燕王府之中,正是立明和尚親自操刀此事,立明和尚手段之高超,也在此事中被表現的淋漓盡致。立明和尚對於蓄意生事之人,殺,心懷不軌之人,逐!討要利益之人,滿足一部分,拒絕一部分,用利益分化,避免最後搗亂之人結盟勢大。在其周密的安排之下,一些潛伏在順天之中的暗探諜子,也被一並處理。這也說明,所謂大人物思慮,哪有幾個簡單的。


    當然,京城那位自然還是拿去了大頭,蕭內侍搖身一變,便從監軍變成了皇帝陛下的使者,負責押運金銀迴京。隻要燕王一日未曾擺明車馬造反,那就一日不能與那位撕破麵皮,越是日後想要的越多,此時就越需要沉著冷靜。尤其是似立明和尚這般,可謂是燕王手下最堅定的造反派,在此時表現出了非比尋常的鎮定。畢竟一著不慎,引來朝廷大軍圍剿,那就得不償失了。


    當然為了打消那位的懷疑,燕王可是將世子都送到了金陵之中,名為讀書,實行質子之事。盡力營造一種雖然燕王對當年奪嫡之事仍是心有介懷,但隻要能獲得足夠的補償,那燕王便甘願做個實權王爺,為大漢鎮守邊疆。


    如此做真能蒙騙過那位?不一定,但隻要爭取時間便是,為了造反之事,立明和尚等一眾謀士已是籌謀多年,隻待局勢有變即可。


    順天鬼市也好,懸空寺出世也罷,真正獲得了最大利益之人都是高坐金陵的帝王。


    昔年高祖稱帝後,群臣前遏其父曰:“舊日父親以我無賴而不如二哥善置家業,如今,父親且看,吾比二哥何如?”天下都乃高祖家業,其兄如何能比。


    到了如今也是,這天下都是那位的家業,但有所得,自然也是他拿大頭,這便是所謂帝王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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