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往懸空寺一行,林沐便不再猶豫,開始積極地做著準備。事到臨頭,逃避無用,行動時多些謹慎就是。


    當然,這所謂的準備,不過是林沐這魔教公子安靜等著教中諜報司不斷收集、篩選並呈上情報。林沐什麽都不需做,便已經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資源,如此際遇,當真沒什麽道理可講。


    此時天機堂已然進入了全力運轉模式,源源不斷的情報流入其中,並且由專人負責篩選。之所以能有如此高效,一是因為林沐身為魔教少主的身份,二則是天機堂的二檔頭與公子許了終身,二者相加,哪個辦事敢不盡心盡力?


    此時被卷入風波的小丫鬟則是心中揣揣,文秀小和尚離開之後,明顯能感覺到公子身上多了一份壓力。麵上雖無愁色,心卻不再如往日般自由。


    終是抵不住心中煎熬,小丫鬟來到皺著眉頭看情報的林沐身後,柔荑搭在其肩膀之上,輕輕按壓。


    “公子,若是為了婢子之故,大可不必如此,佛緣也好,命運也罷,都比不上公子重要。真要因婢子而讓公子身陷險境,那婢子便是百死莫贖了。”


    林沐享受著小丫鬟的揉捏,眉頭漸漸舒展,出言安慰道:


    “妍冰,無需多慮,我觀文秀師兄便是誆我也要讓我往懸空寺一行,應是這懸空寺當真有什麽不可錯過的機緣,你家公子一直以節儉作為人生信條,這等好事可不能錯過。”


    “那公子為何眉頭緊皺?”


    林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是因為這次來的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和尚忒多了些,光記名字,就是件極為頭疼之事。”


    小丫鬟雖然仍舊有些擔心,但見公子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說。自己是公子的影子,無論他要去何處,自己都跟隨其身後便是。


    “妍冰啊,如若有一日,你我深陷重圍,你會作何舉動?”


    林沐突然的話題轉換讓小丫鬟一凜,莫非之前文秀和尚上門時那個所謂師叔的批文便與這事有關?


    “無其他意思,莫要多想,隻是隨心一問。”林沐似是看透了小丫鬟的想法,語氣溫柔的說道。


    “那婢子會與公子生死與共。”心中暗想:生不能抵足而眠,死之時同穴而葬也不錯。


    呸呸呸,炎兵啊炎兵,你在胡思亂想什麽,決不能讓公子置身險境才是。


    “真要有那麽一天,但有一線生機,就決不能放棄,你也好,我也好,隻要一人活著,便要把對方的份一起活下去。”


    小丫鬟重重點頭。


    林沐攤手調笑道:“玩笑之語,以我的脾氣,但凡聽到什麽風聲,肯定會立馬溜之大吉,哪裏會傻乎乎被人包圍?”


    小丫鬟表麵被公子逗得一笑,心中卻是至此已經確定,那個所謂的批文絕對是自己與公子遭遇了不測,此去懸空寺,便是為了找尋破解之法。


    因果如線,將相近之人緊緊相連,天機偶得,不知要為未來添上幾分變數。


    接下來文秀小和尚又是幾次三番的拜訪,此次事件牽扯了太多佛門勢力,諸多禁忌需要與自己這師弟一一言說。


    有備無患,便是對四大皆空的佛門中人,也是極為認可的道理。


    在這幾次交談中,林沐也就胖和尚所贈金剛經與文秀討教了一番。自己這小和尚師兄既然有佛法高深的名頭,那可不能浪費了,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才是正理。


    “除去是梵文所寫,不過是一本極為常見的金剛經,那所謂的玄機,應該就是在這梵文之上。”


    “不過是與大漢文字不同,師兄也說,內容與其他經書並無兩樣,這梵文難道還能有什麽說法?”


    小和尚淡然一笑,“我有一言,師弟且試聽之。


    佛門興於盛唐,衰於盛唐,眼下這鬧得沸沸揚揚的懸空寺,也是在唐武宗滅佛之際銷聲匿跡。而佛教於盛唐大興的契機,正是玄奘法師西行求法。


    玄奘法師學識淵博,見攝論、地論兩家關於法相之說大有不同,便有了入天竺尋訪原典的心思。”


    “師兄意思是說,如今的佛經譯文也難免有譯者個人的見解?如此說來,不同人翻譯,怕是其中道理會大相徑庭。”


    “不錯,若是他人翻譯,難免要有些私貨。”


    隨即小和尚衝著林沐眨眨眼,“玄奘法師所創的法相唯識宗,不也是譯注貝葉經而來嘛。”


    “倒是頭一次聽說這等說法,有趣,有趣。”


    “佛祖拈花一笑,迦葉悟其道,世尊雲: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經由此言可知,所謂佛法,更多的是個中真意,經由外人翻譯的經文,終歸是失去了本真。”


    “多謝師兄教誨,那如此說之,想要讀懂這本金剛經,學習梵文便是極為必要之事。”


    “倒也未必,師弟這本經帖從何處而來,去尋何處便是,天下佛寺眾多,也未曾聽說真有幾個僧人精通梵文的。”


    可這胖和尚丟下經書就溜了啊,連自己是哪個佛寺的都未曾交待。之後便仿若人間蒸發一般,魔教探子此時遍布大同,卻難覓其蹤跡。


    便是問父親,他也隻是告知自己莫要稍安勿躁,絲毫不肯透漏究竟是哪家佛寺與自己達成了交易。


    “贈經之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快到愚弟都未能問出這人究竟出自哪座寶刹。”


    “想來是一位隱世的高僧,但既然已有今日贈經之因,來日必定會有別處之果。”


    林沐點頭稱善,實際上卻是想到,贈經非因,而是果啊。就是不知今日之果可否會成為他日之因?


    叨擾了一個時辰,文秀小和尚便起身告辭,這幾日小和尚來的勤,每次停留的時間卻又不長。


    水上故居,煙雨江南,會稽此地人傑輩出。此前曾因一位少年的戲言而名聲大噪,“某可取而代之”,少年郎口無遮攔的話語聽起來像是異想天開,誰能想到他最後當真成就了西楚霸王的無上威名?


    舊人舊事已矣,此時會稽廣為人知的人物,正是被尊為儒聖的老書生。其各般事跡,可謂婦孺皆知。


    “給儒家聖人的拜禮要好好挑選,公子遲早有一日會來到此處討教學問,不趁現在打好關係,疏通門路,到時候公子不知還要浪費多少時間。


    一旦如此,顯得這裏的人辦事不力是小事,可將來若是出不了頭,耽擱了諸位的前程,那就是大事了。”


    “諾,司掌櫃。”


    自從司穎瀅到了會稽,就開始著手接管此處的生意,雖然是總壇空降到此處的掌櫃,但司穎瀅與此處的諸多話事人相處極好。畢竟身份高貴之人隻要能放下架子,身邊自然會圍攏一群人。


    來到此處後,司穎瀅並未辣手整治買賣,便是有幾人借著手中的權利謀些私利,司穎瀅也隻是板子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給了他們一筆極為不菲的養老金,便打發他們告老還鄉,並未多做追究。


    往日作風硬朗的魔教聖女如今卻如此仁厚,倒讓原來心中戰戰的幾位心中稍緩,主動將手中的權利上交。以聖女之身親臨一地,不過是出來曆練幾年,攢些功績,到時候還是要迴歸總壇,居中調度。


    想明白這點,自然不會去與聖女爭一時之勢。而且如若此時能攀上聖女的門路,餘生前程可期。


    聞人低語道:“聖女,據傳公子與那天狐星雲堂主訂了終身之約,現在消息都已經傳到教中各處了。”


    “無妨,少年郎正是貪歡的年紀,便是一時迷戀美色,與雲堂主有過一段風花雪月,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隻是小人聽聞,教主夫人原本是屬意您做公子正妻的。”


    司穎瀅微笑道:“不錯,娘親自小將我養在膝下,便是存了讓我為林家生兒育女的打算。說出來不怕姐妹們笑話,這麽多年過來,我倒是覺得公子生的越發俊俏,性情溫柔,實是良配。”


    本就是一句試探之語,聽到司穎瀅如此迴答便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已然改口喊了娘親,眼前的聖女才是板上釘釘的林家大婦。


    “那看來是那些臭不要臉的青樓女子隨意聒噪,本來就落了汙泥地,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誒,慎言!對於雲堂主,我也甚是敬重,我等在外每日為幾兩銀錢奔波,雲堂主之屬則靠著枕邊之言收取情報,未有誰比誰更高貴之說。說到底,都是為了教中事貢獻心力。”


    “掌櫃高義,屬下佩服。”拍馬屁也要講究分寸,到此就好,再多說便是過猶不及了。女子間的來往,麵上如何不重要,重點得是要說到人的心坎裏。


    待得屬下全部退去,隻剩司穎瀅一人留在屋內,聖女心道:那人曾說,以色娛人,終歸是落了下乘。雲姨每日賣弄風情,便是得了林沐這呆頭鵝的一時歡喜又能如何?真要有所圖謀,得手裏握住籌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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