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腳,林沐仍是咬牙切齒的模樣,小丫鬟見到公子這般臉色,心中卻雀躍的想要跳起來。原來公子也會醋意大發,我就說嘛,妍冰這麽溫柔可愛,公子又怎會視若不見?


    對於林沐而言,禍水東引,趁機脫身的意圖已經達成,隻是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自己謀劃的精妙,便被老和尚惡心的夠嗆。


    翠微山間的一處涼亭,兩女子對坐飲茶,腳下是一方極為名貴的波斯羊絨地毯,便是手中的瓷杯,也是市麵上難得一見的冰裂紋。


    麵紗女子落筆如飛,“堂主,我們所做之事可要告予公子?”


    對麵一身大紅衣裙的女子慵懶地擺擺手示意不必,“似公子這般的青衫少年郎,行走江湖之時不願依靠家中的力量,隻想憑借自己的力量殺將出局,談不上什麽事。隻是縱然公子天資聰穎,初入江湖做事難免粗糙了些,隻是苦了我們姐妹,要為公子收尾。”


    正是天狐星雲初晴和無憂兩人。


    聽了雲初晴帶著幾分幽怨的話語,無憂在紙上寫道:“為公子解憂,是我等的本分,堂主既是愛極了公子,又怎會有此言論?”


    咯咯一陣嬌笑,“倒是忘了妹妹是公子的無憂,我愛公子不假,隻是現在陪在公子身邊的,是個惹人憐愛的小丫鬟,而不是我這個拈酸吃醋的深閨怨婦。”


    無憂好似全然沒有聽到雲初晴的抱怨,繼續寫道:“若是有人發現了公子行跡,又當如何?”


    “誰最先追上來,隨意打殺了便是。正是心有鬱氣之時,就是不知是哪個倒黴蛋會率先送上門來。”


    “堂主便不怕有人識破了公子行藏嗎?若是公子身份被外人得知,這天下恐又將掀起腥風血雨。”


    雲初晴伸了個懶腰,便是無憂這個女子,也不得不承認,雲堂主的身段當真稱得上豐姿綽約。


    雲初晴正色迴應,“這天下皇親國戚,名門望族何其多,隨便給他們留下幾十條假線索,讓他們慢慢尋找去便是,即便是真查到我教頭上,就看他們敢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堂主豪氣,屬下佩服。”


    “夜了,山中風大,若是受了風寒,豈不是便是公子想要臨幸也會失了興致?來人,迴家!”


    亭子兩旁挑夫應聲而出,山路崎嶇,挑夫走的卻穩。雲初晴和無憂一前一後端坐在椅子之上,緩緩下山。至於亭中的其他器物,自然有人會來此收拾。


    苦行多日,被眾人惦念已久的女賊大搖大擺的便入了天津衛。離開萬塔黃崖寺,身邊便多了幾個僧人暗中保護。棋盤上的棋子,雖然難逃被人撥弄的命運,但多了這些人保護,逃亡的日子著實好過了些。


    一路上,發辮少女不得不收起對佛門的輕視,藏身於暗處的這幾個大和尚實力當真超群,一路上不知打退了多少追擊的高手。身法卓絕不論,神通術法,也是端的神秘莫測。


    入了天津衛,可算是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煎餅果子,接下來便靜待朱明鬼市開市即可。


    鬼市春稱青陽,夏道朱明,秋為白藏,冬謂玄英。此名出自《爾雅·釋天》,據聞鬼市曾有一秀才停駐,以賣字畫和代寫書信為生,作為少見的讀書人,周遭商賈攛掇他取下了這個文縐縐的名字,一直流傳下來。


    之所以有鬼市之名,全因以前鬼市這的各家商販有個最顯著的特點,黎明前開張,天一亮便要收攤。見不得光的買賣道一聲鬼兒任誰也說不出話來。


    不知自何時起,鬼市終年被迷霧籠罩,鬼市每季迷霧散去開市,每次開市七日,七日後鬼市便重新被迷霧籠罩。秀才當年取好的名字,到了今時今日反而更加妥帖,真不知是這秀才早有預感還是隻道是瞎貓碰見了死耗子。


    平日裏,到了這邊地界兒,隻能看到明明暗暗的燈影和影影綽綽的人影。據傳這是上次開市之時貪心不足的商販和買家未能及時離開,便終生都會被困於迷霧之中,成為遊蕩在其中的孤魂野鬼。


    若光是眾口相傳,自然是無法攔阻人們求知的腳步。多有膽大之人走入霧中,但無論是攜帶司南,腰上縛一根繩子還是諸多其他手段,但凡進入,最終都是有去無返的結局。


    時庚子年六月十三日。


    燕王屯兵遼西,虎視魔教總壇,縱然雙方早有協議,此時卻都在積極做著戰爭的準備,雙方斥候廝殺已起,多年積累也紛紛浮出水麵。兩方相持,勢力均衡方能結盟,若是一方露怯,另一方隻會狠狠地上來撕咬,直到一方氣絕為止。


    魔教總壇,近些時日清風堂已然清洗了諸多嫌疑通敵之人。不管平日裏教中勢力是否有過齷齪,此時在表麵上都必須協力對外。


    但魔教當真沒有其他的聲音?也不見得。不過林教主卻也渾然不當迴事,魔教十年前曾經曆苦痛,能存活到現在的,至少有幾分見識。反骨之人無論到了何方陣營,都是沒有出路的,真要想為未來謀劃,也得等到魔教被消滅殆盡,幸存之人苦戰無果,又幸得敵方掌權之人禮賢下士,雙方共演一場涕淚漣漣,感念君恩的場麵。既揚了掌權之人寬宏大量,愛賢惜才的名聲,也讓幸存之人能苟全性命,護得一家老小平安。今後隻要舍命戮力,前途也還是有的。


    若是不效此行,隻想覓機投靠,不僅要收獲一個腦後有反骨的名聲,還能體會到一日為匪,終生再難洗去此等烙印的苦痛。


    如此說來,真要費心防備的,不過是燕王早早便埋下的釘子,還有一些突如其來的狀況。比如說,皇帝突然支持燕王剿滅魔教,越是匪夷所思,在真發生之時越是能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遼西大營,燕王麵南而坐,身後則是一幅猛虎下山圖,座下文臣武將分居左右。大漢重文抑武已非一日,即便是燕王這種戰功彪炳的藩王,座下也難免有此趨勢。隻有在戰時,文臣才會聽從武將調遣,全力協調後方支援前線。


    右端第一人,是個極年輕的武將。此人便是燕王的二兒子,自幼弓馬嫻熟,十六歲便隨燕王深入草原,一眾武將,皆屬意他成為燕王世子,而不是那個留守順天城的書呆子。燕王也是愛極了自己的二兒子,多次當眾聲言,“吾二子類我甚。”


    左端第一人是個倒三角眼的和尚,此次出征,文臣以其為首。“這林重明當真是個厲害人物,過去江湖隻道他戰力無雙,為人豪爽,卻不曾想過他悄無聲息便養出這般厲害的斥候騎兵,蒙漢混雜,草原人本就精於騎射,被其調教過後,更是悍不畏死。”


    燕王還未曾開口,二王子便率先發話,“軍師何必如此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不過是池塘中一尾肥美的鯉魚,吾等武人腹中甚饑,正好拿來下酒。”眾人聞言大笑,便是燕王臉上,也帶出了幾分笑意。這話雖然有幾分目中無人的意味,可燕王府中卻是人人都認同此理。所謂的江湖,不過是王侯將相眼中的池塘,縱然有幾尾出類拔萃的魚兒,還不是權貴的盤中餐?戰力無雙又如何?能擋住神機營的炮火?還是抵得住鐵甲重騎的衝鋒圍剿?


    雖然立明和尚也在笑,但是他心底卻更加欣賞留守的世子,似二王子這般,便足可知,假聰明和真蠢實在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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