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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記得,荷包上繡的是交頸鴛鴦,那時她還在想,這繡工真好。


    後來荷包被頑皮的定遠侯世子林知佑扯脫線,還被定遠侯打了一頓。


    倒是沒想到,這荷包居然是她那個早死的娘親繡的。


    見林醉柳一語不發,定遠侯也不起身,眼光直直的看著她“對你的虧欠,父親以後補償給你,隻求你……隻求你能救你嫡母一命。”


    “我當初優柔寡斷,已經對不起你娘了,如今再不能看著你嫡母一錯再錯下去,爹…求你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完,林醉柳終於還是沒忍住,心裏又酸又疼,還充斥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背著身最終也沒開口答應,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聲音裏帶著疲懶,開口道“迴去吧。”


    然後轉身出了大堂。


    大堂內毫無聲響,林醉柳幾乎以為那裏已經沒人了,可是她知道,她那個父親還在那裏,還在跪著。


    林醉柳順著方才的路迴了小院,進了院裏躊躇半晌才忽然開口喊了聲“崔荷研墨”,便直接進了書房。


    天氣變冷,書房裏空曠,也沒有人氣兒,較之別處涼了不少。


    林醉柳直接坐在書案上,看著崔荷在一旁開始研墨,便拿著桌上的信紙準備好,緩緩寫了起來。


    寫了有三次,扔了兩張紙,林醉柳才終於想好該怎麽寫,行雲流水的寫了一頁話,她把信紙折好塞進信封裏,封麵上寫了個皇上親啟。


    “告訴管家差人帶你把信送到定遠侯府上,順便告訴他不用再來了。”


    崔荷見林醉柳心情不好也沒多問,接過信應了一聲就直接出去了。


    一瞬間林醉柳覺得自己仿佛被挖空力氣一般,趴在桌子上,還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墨。


    硯台倒在地上,在這一片寂靜的小院兒裏顯得尤其響亮,空氣裏慢慢傳出一股香濃的墨味。


    這一切林醉柳都像是沒聽到,她趴在桌上,像是睡過去了。


    廖鑾直到天色有些暗了才出了皇宮,上次被派去驛站的暗衛來報時候,那幾個番邦使者已經離開了。


    他們很警惕,在驛站裏什麽也沒提,然而還是有人不小心提到了那位大人。


    廖鑾基本已經能夠確定,他們肯定是找到了別的靠山,隻不過蠢貨永遠是蠢貨,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


    還在這兒樂嗬嗬的試探北環國的大國威嚴。


    他一路走一路想著,剛迴到王府,就看見管家站在王府門口像是在等什麽人。


    他下了媽,將馬韁遞給了一旁站崗的王府護衛,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麽了?”


    管家一看到廖鑾,眼睛都亮了,直接湊過來,將今日定遠侯前來,王妃心情不佳一事兒直接告訴了廖鑾。


    廖鑾已經差人盯著定遠侯府了,也知道這兩天定遠侯和世子一直在為此事奔波,不過也沒什麽成果。


    他一直怕最後他們會直接來鎮南王府找上林醉柳,又不敢真的讓人把他們拒之門外,實在是怕林醉柳多少對他也還有感情。


    沒想到今天進宮沒收到暗衛的稟報,這人就真來了。


    廖鑾心下也有些生氣,他還有些擔心林醉柳。


    他點了點頭,也不再理會管家,直接進了王府,來到的林醉柳的院兒裏來。


    院子裏安安靜靜的,門都關著,隻有兩個掃灑的小丫鬟此事正在侍候著那幾盆花,見他來了忙低下頭給他行禮。


    “起來吧,王妃呢?”他聲音一向清冷,不好親近。


    小丫鬟聽到這話誠惶誠恐的低頭,聲如蚊訥的開口迴道“迴王爺,王妃從方才迴來開始就一直在書房裏沒出來過了。”


    他點了點頭,轉身直接到了書房門口,門緊緊關著,廖鑾輕輕敲了敲,半晌也沒有人迴應。


    他歎了口氣,緩緩打開了門,門內一股墨味兒緩緩湧了出來,躥進了廖鑾的鼻腔。


    他邁開步子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灘顯眼的黑色。


    硯台倒在一旁,看起來狼藉一片。


    廖鑾微微皺了皺眉,看見了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的林醉柳。


    她身上蓋著一臉薄的紅色鬥篷,埋著臉看不清楚人。


    廖鑾繞開墨水,三兩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林醉柳的背。


    “阿柳,醒醒了,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林醉柳睡了好半天了,此時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讓胳膊和腿都酸酸的。


    她微微抬起頭,眼神模糊的看見了廖鑾修長的身影。


    “燕歸,你迴來了?今天在宮裏待了好久啊。”


    廖鑾點了點頭,看著她睡的迷糊的樣子心下還有些好笑,“是啊,天已經晚了,吃晚膳了嗎?”


    門沒關,林醉柳順著門縫抬頭去看,外麵果然已經暗下來了,她搖了搖頭,開口道“你餓了嗎?我給你煮麵吃吧。”


    她難得提議。廖鑾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他也實在想知道,林醉柳這時候心情怎麽樣。


    “好啊。”


    聽到他答應下來,林醉柳這才從桌案上起身,伸了個懶腰,身上的鬥篷順著滑到了椅子上,冷空氣一下子過來,林醉柳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天冷的好快啊。”她有些愣怔,接著看著廖鑾問道“什麽時候加炭盆啊?”


    “什麽時候都可以啊?你什麽時候想加就直接和管家說,他會找人給你換上。”廖鑾說著,稍微彎下腰撿起那件鬥篷,披到了林醉柳身上。


    “走吧,我都餓了,迫不及待想吃阿柳煮麵。”


    他的捧場讓林醉柳幹勁十足,她點了點頭,拽著廖鑾就直接進了小院兒裏的小廚房。


    然而崔荷沒在這裏,林醉柳又不會燒柴禾。


    她有些懵的轉過頭,看著廖鑾道“廖燕歸,你會燒柴嗎?”


    廖鑾有些哭笑不得看著這個方才還信誓旦旦說要給自己煮麵,現在連鍋也不會煮的人,直接收了收袍子坐在了灶坑前麵的小凳子上。


    “大火還是小火?”


    她本來也就是下意識問一句,也沒想著廖鑾真的會燒。


    然而此時居然真的見他坐在這個跟他一點兒也不搭的地方,認認真真的拿起柴禾準備燒火,著實讓她有些意外。


    她下意識開口迴了一句“先小火,把水燒開,我還沒弄麵。”


    廖鑾點了點頭,然後就真的開始認認真真的燒火添柴了。


    林醉柳“噗嗤”一聲笑出聲,看了看廖鑾頭上那支白玉的發簪,轉身到案板上開始和麵。


    小廚房不大,奴婢們都收拾的很幹淨,此時隻有兩個人在這裏,也沒人開口講話,然而氣氛卻一點兒都不尷尬。


    林醉柳似乎很久沒有這麽平靜過了,因為一頓簡簡單單的飯而付諸行動,讓她因為定遠侯而一直躁動的心裏忽然平和了不少。


    “燕歸,今天定遠侯來過了。”


    廖鑾一直在琢磨該如何開口問她這件事,倒是沒想到她自己提出來,於是順勢就跟著她的話道“嗯,說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自然是為了她那個鋃鐺入獄的夫人,我開始拒絕了,燕歸。”


    聽到她的話,廖鑾心裏知道,她最後可能還是沒忍下心來,雖然她真的從沒提過在定遠侯府過的日子,然而他從來沒覺得,林醉柳忘記過。


    果然,林醉柳接下來就說道“可是我一想到那個荷包就覺得,如若是我母親在,她肯定也想要讓我幫他一次。”


    “廖鑾,我是不是太過婦人之仁了。”


    她的話說完,小廚房裏又恢複了安靜,沒一會兒,廖鑾才開口道“阿柳,隻要你想做,就直接去做,不必心裏遲疑良久。”


    “不論你做什麽,我都會讚同你,會一直幫你。”


    他並不能為一段親情判斷對錯,感情這件事,是與非,黑與白的界限並不明顯。


    重要的是,林醉柳隻要想去做,就直接去做好了。


    他的話說完,林醉柳那邊久久沒有動作,他正要迴頭去看,整個人忽然一下被抱住,“謝謝你。”


    她聲音哽咽,廖鑾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不必言謝。”


    他由著林醉柳哭了好半天,林醉柳才窩著擦了擦眼淚,扭頭接著煮麵。


    柴禾已經燒幹了,廖鑾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坐下又從新點起了火。


    麵條下鍋,林醉柳轉過身,直接去了架子上,想把那個棕色的小壇子拿下來,然而她身高不夠,並不能成功拿下來。


    “燕歸,幫我把這個壇子拿下來。”


    廖鑾應了一聲,又填了把柴禾,起身拍了拍手,走到了架子跟前兒。


    他的個兒比林醉柳高了一頭,微微一伸手,修長的胳膊就夠到了壇子,輕手輕腳的拿了下來。


    壇子不重,廖鑾輕晃了晃,也不知道裏麵到底裝了什麽,於是開口問“這是何物?”


    “大醬啊。”林醉柳一把接過壇子放在案上,打開蓋子,裏麵果然是半壇醬,她挖出來了小半碗,炸了半碗炸醬,又切了點兒小黃瓜條兒。


    麵很快就煮熟了,林醉柳盛了兩碗,倒上了醬又放上了小黃瓜,這才笑眯眯的對廖鑾道“快快把麵端到屋子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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