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為首的男子穿了一身青白色長袍走了進來,腰間係著一塊通透的羊脂玉,帶有些許花紋,玉佩中間是一個“福”字。身後跟著兩名手下分別挎著刀。三人皆是以麵巾蒙著麵,看不見容貌。為首男子走到永琰麵前站定,看到躲在身後探頭的我,我看到他眼裏閃過幾絲詫異,神情微怔,瞬即又恢複如常,道:“是你喊著要見我。”


    我愕然一驚,看了一圈,幾個蒙麵大漢都在凝視著我。沒有想到他會直奔著我來,我開始後悔剛才的衝動了。見他氣場如此強大,我的身體開始僵硬,我一個小女人怎麽可能招架的住呢?從小到大哪遇到過這種事情,自打來到清朝,不是被強吻就是被逼婚,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被人綁了票。居然還是和這個魔鬼十五一起!他的結局我知道,可我的下場我不清楚。永琰還沒有登基做皇帝呢?所以沒個三十年絕對死不了,可是我怎麽辦?我會死的啊!算了,現在可不是我講義氣的時候,保住小命最要緊,我還準備迴去2019年呢?


    我低頭,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永琰,聲音略帶著顫說:“不,不是我,我是幫他喊的。”


    永琰似乎對我的出賣並不意外,隻見他以拳掩嘴,輕咳了兩聲,淡淡說道:“見你的穿著打扮非富即貴,應該不是衝著銀子來的。說吧!目的是什麽?”


    為首男子聽後大笑幾聲道:“銀子我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稀罕。”說罷,自側轉身迅速將身後大漢腰間別掛著的大刀抽出,架在永琰的頸間。怒喊道:“要的是你的命。”我嚇的怛然失色,向後挪了兩步。


    永琰並未被他的舉動所嚇到,神態自若道:“知道本王是誰麽?”為首男子又是一陣大笑,忽然,一絲哀傷從心頭泛起,幽幽地說道:“我的阿瑪,伊爾根覺羅·阿爾泰,以副榜貢生授宗人府筆帖式,,先後支渠三十九,順河堤二百裏,將數河引入獨山湖以疏泗水,開汶上稻田數百傾。開支河三十,漳,汶合流,開引河,增子墊。山東巡撫七年,治水利有績。擢四川總督,加太子太保。議平治道路,補齊缺落,兼葺大渡河瀘定橋,議置義倉。議築都江大堰。赴達木巴宗將侵地領會。尋授武英殿大學士。還京後,入閣治事,出領總督。移督湖廣。我方才所講隻不過是冰山一角,一生奔波勞碌,為民所苦。其結果就是不得善終,自縊而亡。這公平嗎?今天,我就要你父債子還,已慰藉阿瑪的在天之靈。”


    我再次上前躲在永琰身後,小心翼翼探出半個腦袋,期期艾艾道:“伊,伊爾根什麽爾泰,是,是還珠格格的爾泰嗎?你不,不要太激動,他命可是很長的,你是不可能殺死他的,迴,迴頭是岸。如果你放了......”話音還未落。


    “你說這公平嗎?”為首男子異常激動,將刀緊抵在永琰的頸處,看見刀抵過處滲出了絲絲血跡,我有些慌亂了心神,忙脫口而出道:“公平。”


    沒想到我的“公平”二字,引得兩人齊刷刷注視著我,為首男子一字一句地怒道:“你再說一遍,”


    我深吸吐了一口氣,臉略含些悲淒的娓娓編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自打出生落地那天起,就注定了自己的結局。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你的阿瑪固然品格高尚,可他也有錯······”他一閃而怒,為首男子將抵在永琰頸上的刀指向了我的喉嚨處,我心微微一顫,強裝鎮定繼續道:“人無完人,沒有人是聖人,沒有人不犯錯。佛祖皆不是,何況是凡人。隻是掌握的度,分寸是否把握的剛好。每一個人都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因為給予總是有限的,而索取的欲望都是無盡的。”我看著他的眼神變為平緩,又說道:“你父親前半生一直都在給予,為因!每一個人都對他稱讚有加,是百姓爭相膜拜的青天父母。他可以控製何時給予,可以決定是否給予。可是後來,他懂得了索取,為果!接受了索取,索取的欲望無止境,或許最初的是被動,可最後卻以化為主動。他的命數就是最初的注定,因為有了因果,所以才會有自縊的結局。怨不得他人!”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麵對抵在喉嚨的利器居然可以麵不改色。還說了這麽多的大道理。也不知他是不是聽得懂我的因果論。幸好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那個能索取的阿瑪還好好地活著並且權傾朝野,而他戎馬半生的阿瑪隻因為一時之錯就送了命,恐怕他第一個想殺的就是我了。


    我感覺到為首男子眼神中的渾俗和光,淡淡說道:“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懂得分辨是與非,你是不會殺我們的,起碼你一定不會殺掉他!”我把目光投向了永琰,笑歎道:“何況你根本就殺不了他!”


    為首男子神色微詫,問道:“為何?”


    我瞟了永琰一眼,又看迴他道:“因果論!”


    隻見他麵色沉靜未再繼續追問刁難,看了看永琰,又瞟了我一眼,轉頭吩咐道:“看好他們,跑掉了唯你是問。”蒙麵大漢點頭應“是”。


    為首男子跨步而出·········我長舒了一口氣,希望他真的可以被我的因果論所點醒,放了我們。


    秋夜,天高露濃,大地已經沉睡了,樹影婆娑,風兒輕輕,一彎月牙在東北天邊靜靜地掛著。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是那麽幽黯,銀河的繁星卻越發輝煌光耀起來,雖然不如太陽那樣輝煌,也不如月亮那樣清澈,但它們把夢幻般的光灑到人間。除了滴答聲和樹枝的搖擺聲,秋蟲的唧令聲,蟈蟈也偶然加上幾聲伴奏,吹地翁像斷斷續續吹著寒茄。蔭影罩著彎曲的野草叢叢的小路。


    破舊的房屋裏,隻剩下我和永琰靜靜地對坐著,不發一言。,蒙麵大漢都已撤到門外和窗外看守。憂思不由得湧上了心頭,想起了李覯的那首《鄉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思緒劃進凝固的夢幻,擱淺在靜謐的記憶力,不由得想起了爸爸,媽媽。


    風穿過窗口直吹到我的身上,一絲寒意沁入心脾。我將頭低下,雙手環抱住雙膝,若然我真的不能夠再迴到屬於我的那段記憶裏,父母要怎麽辦?我腦中迴憶起我和郝仁五年來的點點滴滴,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輕聲地抽泣著,永琰聽到了我微弱的抽泣聲,側頭細看了我一會,低聲道:“過來這裏坐吧!窗口風大,容易著涼。”我聞聲抬起頭,直勾勾地盯住他,熟悉的麵龐。淚腺好似水龍頭的閥門被打開一般,頓時淚如雨下。


    永琰一時間難以招架,表情雖依舊冰冷,眼中卻有一閃而過的心疼。遂起身走了過來我身旁坐下,將我摟入懷中,我有些錯愕,想要將他推開。他卻壓住我的手,將我抱的更緊。我開始不再掙紮,也沒有了起初的寒意。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寒冷的秋夜,我在這千古名句裏尋思。尋不盡傳說中有多少千古絕戀,思盡人間有多少堅貞不渝的愛情。而我,不求三生三世,不求堅貞不渝,隻求一絲暖意就足矣。


    就這樣被永琰擁著,抱著,時間一分分地流去。月亮好似害羞一般地玩起了猶抱琵琶半遮麵,天色也灰暗了不少。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現在該是哪個時辰。隻聽到窸窸窣窣瑟瑟都是腳踩在樹葉上發出的聲音。我和永琰都尋著聲音,緩緩地起身走到窗口,貼著窗戶聽著窗外的一舉一動。


    “裏麵有什麽動靜!”其中一個蒙麵大漢壓低聲音說道。


    “守了半天,屋內沒有一點聲音,想必是已經睡著了。”


    “老大說了,此二人不能留,否則的話禍患無窮,今夜必殺之!”我驚恐的張開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永琰已經用手掩住我的口。


    “那我現在就進去一刀宰了他們,省得麻煩。”另一蒙麵大漢已迫不及待,急於事功地講道。


    “不行,老大的意思是放火,順帶著這座房子一起銷毀。你們幾個都去樹林裏,多拾一些樹枝迴來,你們兩個和我去前門看守,諒他們也逃不出去。”說完,伴著落葉參差不齊的沙沙聲,腳步散開了。


    我發出“恩··”的聲音,永琰看了看我,我手指指住他掩住我口的手,永琰急忙將手挪開。我臉色憂慮,小聲道:“我們要趁著現在人少趕快逃出去,不能在這裏等著被火給活活的燒死。”永琰靜了一會,淡然說道:“怎麽逃?”


    我指了指窗戶,輕聲說:“這裏沒有人守著,從這裏爬出去。”


    “笑話,士可殺不可辱。我乃堂堂大清皇子,怎麽可以鬼鬼祟祟,做這種歪門邪道,蠅營狗苟之事。”永琰怒視我道。


    我含氣帶嗔,沒好氣地道:“都什麽時候了,生命重要還是麵子重要。春秋戰國有勾踐嚐糞。西漢有韓信胯下之辱。翻個窗戶算得了什麽?大丈夫要能忍人所不能忍,帝王更是如此,否則如何勤政愛民,坐擁江山,成為一代明君。”我深知自己說的有些多了,生怕他懷疑自己。永琰怔怔地看著我,眼睛裏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笑,我隨即又輕蔑道:“倘若十五爺堅持,大可從正門離開。您確定真的可以安全離開麽?”我還欲開口,對視上了永琰投以過來的怒視冰冷目光,隻好努了努嘴,咽了迴去。


    永琰徑自走到窗前,躬身從靴中掏出一把玄鐵材質,鑲嵌紫色寶石的匕首。除去刀鞘,將匕首順著窗戶中央的縫隙向下劃,木條一點一點斷掉。我心裏大喜,還在想著不用死在這裏了,永琰已推開窗戶縱身躍了出去,還沒來得及我反應,說時遲那時快,永琰已用那雙渾圓有力的手臂將我抱了出去。


    永琰和我一前一後地跑在蔭影罩著彎曲,野草叢叢的小路上,忽聽到身後追趕的聲音。隱隱約約閃現一些微弱的火把光亮,糟了,被發現了。我心微急,腳下自打了個腳絆,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蘭韾絮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玖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玖粵並收藏蘭韾絮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