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春風鎮,所見所聞皆與京中不同,以至於陸知鳶和流螢看到什麽都新鮮。圖新鮮的後果是錯過了下榻的地方隻能宿在野外。


    前半夜睡得極好,下半夜被簌簌的蛇爬聲吵醒。睜開眼,見流螢手持匕首,一臉緊張地看著四周。


    陸知鳶:“怎麽了?”


    流螢咽了咽唾沫,小聲道:“蛇,好多的蛇。”


    陸知鳶蹙眉。


    夜宿郊外,除了天氣原因外,還要考慮蛇蟲鼠蟻。休息前,她讓陸昀在周圍燃了三堆篝火,用來驅逐大型野獸。又以馬車為中心,撒了一圈兒驅蟲粉。她對自己的蛆蟲粉很有信心,莫說這些小蛇,就是原始森林裏的巨蟒看見這些藥粉也會繞道而行。


    流螢:“方才有人在暗中窺探,陸昀追他去了。陸昀剛離開,這些蛇就出現了。好在夫人的藥粉管用,它們隻在一個地方活動。奴婢已經殺了好幾條了,要不是怕夫人出事,奴婢就守著那個缺口了。”


    拿了衣裳,步下馬車,邊走邊披。到了流螢說的缺口處,看到明顯的被腳搓過的印記。似聞見氣味,藏在草叢裏的蛇往這邊遊動。流螢見狀,急忙用匕首去插,卻見陸知鳶一腳一條,將蛇踢飛出去。


    萬物有靈,蛇也是欺軟怕硬的,見這倆女人,一個比一個兇,灰溜溜地爬走了。掏出藥粉,將缺口補了,確認沒有漏掉之處後,命流螢拿來火把,仔細查看地上的腳印。


    這個時候的鞋都是手工縫製的,鞋底都是千層底,由於麵料不同,針線和針腳不同,加之鞋底的厚度不同,在腳印的細節方麵有所區別。例如暗衛所穿的鞋子都是極輕的,確保行動時不會產生較大的引人注意的聲音。


    陸昀的鞋是她名下鋪子裏的繡娘做的,鞋底分三層,針腳均勻而密實。她和流螢的繡鞋多是流螢自己做的,鞋底的針腳線與眾不同,都被流螢排成了花的模樣,看著雜亂無章,實則亂中有序。


    藥粉上腳印既不屬於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也不屬於殿下的暗衛。想到在春風鎮時那股奇異的感覺,陸知鳶的眼眸沉了沉。


    流螢:“夫人的意思是有人跟著我們?”


    陸知鳶:“不確定,興許隻是個巧合。”


    流螢:“要不要奴婢去看看?萬一是個居心不良的,也好給陸昀當個幫手。”


    陸知鳶:“守在車上,看好行李。”


    沒等流螢反應過來,陸知鳶握著手鐲,踏出藥粉圈兒,沿著陸昀追蹤的那條小路往前走去。夜幕下,四周的草叢裏不斷探出蛇的腦袋,隻是觀望,未曾爬出草叢。


    一路未見陸昀,聽見右邊有動靜就拐了進去。剛進去,就看見一個人站在長得很潦草的樹下。以為是陸昀,仔細看他的背影又覺得不像。再看,那背影似有幾分像蕭夜白。


    不,那不是蕭夜白,依著蕭夜白的性子,絕不可能站在那裏。那是魚餌,敵人精心為她設下的餌。握緊手鐲,備好銀針,一步步上前。距離那人還有三步時,他迴過頭來。


    葉白,那人竟是葉白!


    不,不是葉白,是比蕭夜白更像葉白的魚餌。


    在看清楚那張臉後,陸知鳶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在那個葉白走向自己時,後背上的冷汗下來了。


    葉白的存在隻有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是那麽詳細,這個“葉白”為何會出現?為何會這麽像葉白?


    若是籌謀,何人能將籌謀做的這般詳細,竟將她記憶裏的葉白還原出來。


    係統,一定是係統的緣故。


    她已經好幾年沒跟係統對話了,差一點就忘了她穿書還帶係統。嚐試著喚醒係統,那個酷似葉白的男人到了跟前。


    沒有任何猶豫的,出手刺中他的心口,同一時間,陸昀的劍也從“葉白”的另外一側肩胛骨刺了過來。


    目光交匯的一瞬間,陸知鳶拔出簪子,陸昀拔出劍,順帶踢了“葉白”一腳。後者就那麽直愣愣倒在了橫七豎八的樹杈上,掛得那張臉上都有了血痕。陸知鳶不忍心,掏出手帕,在抹掉那些血痕的同時,看了下他的臉皮。


    真的!居然是真的!


    看到她藏在瞳孔裏的震驚,“葉白”掙紮了一下,輕輕喊出她的名字。他知陸知鳶醫術不錯,若她肯施以援手,他必能活著。


    沒想到下一刻他就魂赴黃泉。


    陸知鳶看著那張臉輕輕地說了句:“他不叫我阿鳶。”


    殺手組織裏的殺手沒有名字,隻有數字和代號。在組織裏,他們喊彼此的數字,執行任務時喊代號。久別重逢,會將數字連同代號一起叫。這種叫法,隻有真的葉白才會。


    這是獨屬於她和葉白的秘密,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抹去薄刃上的血,將手鐲恢複原位戴迴腕上,冷眼道:“毀了他的臉!”’


    嗖嗖幾劍,“葉白”的臉變得血肉模糊。隨手摘下幾片葉子,抹去劍上的血後來到陸知鳶身邊,不確定道:“夫人怎知他的假的?還有,他當真與夫人的故友長得一模一樣?”


    陸知鳶疑惑道:“你不知他是假的,怎會一劍刺穿他?”


    陸昀:“我過來時隻看到一個背影,不是流螢,不是左一,離夫人甚近,以為是對夫人不利。我刺的肩胛,隻會讓他行動受製,不會讓他死。倒是夫人,直刺胸口,沒想讓他活著。”


    陸知鳶:“我在乎的人很多,母親,外祖父,舅舅,舅舅,你,流螢,韓廷,公主還有殿下,但我最最在乎的是葉白。沒有他就沒有我,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救的。我不允許有人假借他的名義,或者是冒充他來傷害我。”


    陸昀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葉白”,眼神越發冷漠:“陸昀也不允許有人傷害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陸知鳶轉身,朝著停靠馬車的方向,陸昀緊跟其後,聽陸知鳶淡淡道:“此種環境下,葉白不會站在那裏。知道是我,就算背對著,也會用餘光偷瞄我。”


    陸昀:“為何偷瞄?怕夫人偷襲?”


    陸知鳶笑了:“有這方麵的考慮,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放心我!”


    流螢和陸昀拿她當小姐,公主拿她當知己,太子拿她當太子妃,韓廷與蕭夜白對她的感情有些複雜,一方麵,他們視她為恩人,一方麵又有些喜歡她,另外一方麵拿她當小姐。普天下,除了母親和謝家那些長輩,隻有葉白拿她當孩子。


    葉白於她,她於葉白皆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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