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如棉線的蟲子在張老爺的嘴巴外掙紮著,張老爺慌了,用腹語求饒。


    陸知鳶上前,示意陸昀將蟲子釘到一邊。


    “說吧,翠兒跟翠兒的娘是怎麽迴事兒?我耐心有限,脾氣不好,絕不會給人第二次迴答的機會。”


    “是她主動勾搭我的,她就是個貪圖富貴,愛慕虛榮的壞女人。”張老爺道:“至於翠兒,翠兒是她的女兒,不受待見的女兒。她隻疼她那個兒子,說兒子可以給她養老送終。”


    陸知鳶取下風帽,直視張老爺的眼睛:“我不喜歡聽廢話。”


    張老爺貪婪地看著她的那張臉,恨不得立馬起身,將她撲到懷裏。陸昀蹙眉,拿起那根紮著蟲子的銀針,朝著他的那個部位紮下去。鑽心的疼痛後,張老爺的臉色變了。


    “藥,解藥,我可不想變成那種怪物。藥,快把藥給我!”


    怪物?藥!


    原來滋養這種蟲子的媒介是血。客棧裏,怪物沒有攻擊他們而是撲向劉夫人,是因為劉夫人受傷,身上有血。蟲子出於本能,撲向有血的人。人一旦被蟲子感染就會變成沒有任何神智,隻會追逐血腥的怪物。


    是她高看了這種蟲子,它的殺傷力遠不及當年那些。


    藥放在小抽屜裏,陸知鳶倒出一顆塞到張老爺嘴裏,剩下那些給陸知鳶。陸知鳶嗅了下,藥的成分很複雜,一時間難以辨別。


    “翠兒因何被選為祭品?黑娘娘廟裏藏著什麽秘密?”


    “翠兒命薄,是替我家小孫女當祭品的。我跟翠兒的娘簽了文書,白紙黑字,是她自個兒願意的。依照約定,她要將翠兒帶來我家。翠兒跑了,我的人沒追上。黑娘娘廟裏能有什麽秘密,就是間祭祀的廟宇。”


    “我看著像是很好騙的樣子嗎?”陸知鳶迷了眼,陰惻惻地問。


    陸昀拿著刀往張老爺的脖子上比劃了比劃,怕張老爺不明白,把蟲子放在他的脖子上。身子被定住,臉上的肉顫了顫。


    “是黑娘娘,黑娘娘要殺劉家的人。”張老爺閉著眼睛:“不光翠兒,劉掌櫃跟他的弟弟,還有他們家裏的那些人都要死。這是黑娘娘的旨意,我不過是趁火打劫,占那個女人一點兒便宜罷了。”


    “今年的祭品是翠兒?”


    “是!”張老爺點著下巴:“依照計劃,黑娘娘選祭品這事兒會在下個月開始,屆時翠兒剛好滿五歲。不知是那個搗亂,提前散出消息,說黑娘娘選祭品這事兒提前了。為坐實這個消息,他們還鬧出了一係列事件,迫使我不得不另想折子。”


    祭品是翠兒,翠兒不夠年紀,沒辦法,隻能從翠兒的母親入手。什麽以錢換命,頂替張家小孫女都是掩人耳目,做給那些不知內情的人看的。


    “黑娘娘是誰?”


    “何念念唄,鎮子上的人都知道。”


    “何念念是生是死?”


    “原本是活的,後來死了。”張老爺道:“墳頭草都換了好幾茬了。”


    “鎮子上的人說何念念是被沉河淹死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都沒見到屍體,如何斷定她死了?沒有屍體,何來的墳?難不成是衣冠塚?春風鎮上有誰會為她立衣冠塚?”


    張老爺看著陸知鳶,眼珠子轉了兩圈。


    陸昀捏著銀針,在他的脖子上撚了撚。


    張老爺的那兩顆眼珠子立馬停止了轉動。


    “何念念沒有死,她被何府的管家救下了。”張老爺道:“有個秘密,鎮子上的人都不知道。四十年前,我還是個孩子。爹娘早逝,沒有祖父母可以依靠,張家的那些親戚也不管我,任由我一個人在街上乞討。那一日,何念念乘坐著馬車來了,經過我跟前時,馬車停了下來。”


    張老爺眯著眼睛迴憶。


    十一月份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那天還刮著大風,街上也沒有多少行人。馬車出現時顯得有些突兀。幾乎是下意識的,年少的張老爺攔在了馬車前。他穿著單薄的衣裳,凍得抖抖索索,因為饑餓,腹內發出很明顯的嘰裏咕嚕的聲音。


    馬車停下,何念念撩起簾子,露出一張蒼白而秀美的臉。


    她給了年少的張老爺一件棉衣,給了他一些幹糧,還有一些散碎銀子。將棉衣遞給他時,何念念滿是歉意道:“我車上沒有你這個年紀穿的衣裳,這是我的棉襖,新的,未曾上身。你拿著銀子去成衣店,或者找個大娘大嬸兒幫你改改。冬天到了,好歹能幫你禦禦寒。”


    與話本子裏的那些故事不同,年少的張老爺並未感恩戴德,反而記掛上了她馬車裏的東西,想著將其據為己有。他尾隨著馬車到了劉家老宅,查探過周遭環境後,趁著夜色翻進宅子裏。


    他沒有得手,被何念念的管家發現了。


    管家跟他做了個交易,讓他幫忙留意何念念及劉家老宅,有異狀及時通知。作為迴報,他每個月給他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對一個整日以乞討為生的孩子來說,不亞於一筆巨大的財富,為了那一兩銀子,他心甘情願地替何管家監視劉家老宅以及何念念。


    何念念出事那晚,他及時通知了何管家,奈何何管家到的時候,何念念已經被劉家那些人帶去了劉家祠堂。


    “何念念有沒有......”


    “沒有,她以命相搏保住了清白,劉家的那些人想她死,根本不聽她說什麽,也不看那些證據,將她打了一頓之後,就判了沉河。”張老爺輕嗤一聲:“我自問不是什麽好人,也沒什麽良心,但跟那幫姓劉的比起來,我還算個人。”


    春風鎮的河是往下流的,何管家避開眾人,在距離沉河處一裏外的地方救下了何念念。後來的事情都是他們三人合計的,何管家是策劃者,他跟何念念是執行者。


    “你的那位神秘夫人是何念念?”


    “名義上的,我可沒有資格娶她。”張老爺道:“她也看不上我,她的夫君是何管家,兩個孩子也姓何,隻不過是掛在了我張家的族譜上,跟我的孩子們一起。無所謂,人嘛,稀裏糊塗,能過就好。”


    “何念念改嫁給了何管家?他們的孩子現在何處?”


    “不知!”張老爺搖頭:“未及滿月就被何管家抱走了,我們之間隻有書信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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