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宮要返修,工部來了許多匠人,進進出出頗有不便。陸知鳶去皇後娘娘跟前撒了個嬌,帶著流螢搬到了錦繡宮,就住在錦妃娘娘懸梁自盡的那間屋裏。


    流螢盯著那根橫梁隻覺得後背發涼,禁不住搓了搓胳膊。


    “小姐,咱們非要住在這個房間嗎?”


    陸知鳶嗯了一聲,反問流螢這個房間不好嗎?這可是錦繡宮的主殿,最大最寬敞的那個。


    流螢指了指橫梁:“小姐不怕的?”


    “怕什麽?”陸知鳶蹙眉:“怕夜半三更,這裏突然出現一個吊著的人?”


    “小姐——”流螢拉長了聲音,急得跺腳:“您是要嚇死奴婢嗎?”


    “放心吧,嚇不死的。”陸知鳶走到流螢跟前,刮了下她的鼻子:“記住一句話,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鬼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鬼背後的人。”


    流螢似聽懂了,又似沒聽懂,一個人在那兒琢磨。


    阿羅匆匆而來,一進門就跪下了:“陸姑娘,求你去跟公主說說情,讓她放過我家小主子。”


    “蕭夜白?他把公主怎麽了?”陸知鳶放下手裏的物件兒,示意流螢將阿羅拉起來:“他不是從不出宮的嗎?知道了,他在躲我。他知道我要搬到錦繡宮住,怕我拉著他給他診脈,幹脆躲了出去,結果運氣不好,碰上了公主。公主瞧不慣他那張麵無表情地,冷冰冰的死……厭世臉,故而難為他。”


    阿羅搖頭:“公主是在為姑娘出氣。”


    陸知鳶來到禦花園,看見蕭夜白被吊在樹上。公主抱著她的貓坐在樹下,時不時將一些果殼碎屑扔到他的身上。蕭夜白仍如往昔那般麵色平靜,沒有被折辱的羞惱之色。


    比起那天夜裏看到的,他的臉色更白,唇色紅裏帶烏,呈現一種如桑葚般詭異的紫紅色。


    他的毒,更重了。


    這麽厲害的毒,原文中的陸錦瑤是用什麽法子給他解的?


    解藥?


    陸錦瑤的解藥是從哪裏來的?


    從下毒者手裏!


    下毒者是誰?永安王,唯有永安王才會給予陸錦瑤這樣的幫助。可惜,陸錦瑤與她母親都是個極度自私自利的,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前期自願被永安王利用,中期利用永安王,後期出賣永安王,踩著永安王腦袋上位。


    覺察到有人在看自己,陸知鳶抬眸,正好對上蕭夜白的目光。


    兩人隔著幾株花樹相望,一時間空氣安靜下來。


    他的那雙眸子,在白日看來更為漂亮,有一種會蠱惑人心的美。


    流螢忍不住小聲問:“小姐,那個被吊起來的就是南楚質子?咱們要不要求公主把他放下來?”


    陸知鳶反應過來,抿著唇搖搖頭,“既沒挨鞭子又沒挨打,隻是吊著而已,看他的神情好像還挺滿意的。你去問公主討把瓜子來,咱們一邊磕一邊看。”


    “姑娘,我家小主子胳膊有傷,再這麽吊下去,胳膊就廢了。”阿羅又要下跪,陸知鳶伸腿攔住。


    聽見聲音,平樂公主扭過頭來,驚喜道:“鳶兒你來了?我把這個傷了你的南楚質子捉了。你看你想怎麽折磨他?扒皮,抽筋,剜眼……”


    平樂公主每說一個字,阿羅的臉就白一分。她既想當著眾人的麵把蕭夜白救下來,又怕得罪北涼的這些貴人,尤其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平樂公主,隻能求助性的看向陸知鳶。


    陸知鳶撩了撩頭發,走到公主跟前,摸了摸她懷裏的貓。


    “公主殿下,殺人是犯法的!”


    “我是公主,誰敢審我?”


    “好像,大概有個什麽宗人府?”陸知鳶捏了捏小貓耳朵:“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況且您要扒皮,抽筋,剜眼的還是南楚質子。公主,人家好歹是個皇子。”


    平樂公主嘟著嘴:“我又沒說真扒,真抽,真剜,我就是嚇唬嚇他,誰讓他把你的手弄爛了。你可是本公主的朋友,欺負你就是欺負本公主。”


    還真是小公主心性。


    陸知鳶瞥了眼自個兒的手:“公主把他吊起來就因為我的手?我的手是不小心摔的,公主真要報仇,應該派人把錦繡宮的地挖了。”


    平樂公主眼珠子一轉:“來啊,去把那個什麽錦繡宮的地挖了。”


    陸知鳶趕緊攔住。


    榮華宮在返修,若是錦繡宮的地也被挖了,她就隻能住到皇後娘娘給她安排的那個霜華宮了。霜華宮不像錦繡宮,進入容易出來難,她可不想作繭自縛。


    三兩句話把公主哄住,讓流螢和阿羅幫忙,把蕭夜白從樹上放了下來。之前沒仔細看,這會兒才注意到他的右胳膊確實有些古怪。


    上次診脈沒診出來,有可能是外傷,也有可能是她太過於關注別的問題給疏忽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醫術不精。畢竟殺人才是她的主業,醫術什麽都是順帶學的。


    手指剛搭上去,蕭夜白就往後推,被陸知鳶一個眼神瞪住。


    “袖子挽起來!”


    蕭夜白看了她一眼,沒動。


    陸知鳶上手,將他的袖子推到胳膊肘。手腕和前手肘上雖然有傷,但都是皮外傷,不至於讓他的胳膊不適。目光上移,落到蕭夜白的脖頸處。


    蕭夜白不自在地攏了攏衣領。


    下一秒,陸知鳶直接上手,將他的衣服扒開。蕭夜白急了,大聲道:“陸小姐,你要做什麽?”


    “扒衣服啊,我這動作不明顯嗎?”


    平樂公主抱著貓與宮女們擠在一起,睜大眼睛看戲。流螢捂著嘴,心說這小姐也太猛了。皇宮內院,公主麵前,居然扒質子殿下的衣服。這要是傳到皇上跟皇後娘娘耳朵裏,會不會讓她家小姐嫁給質子殿下?


    阿羅也給嚇住了,想幫忙又怕得罪陸知鳶,不幫忙又怕小主子吃虧,急得不行。


    還好,陸知鳶隻是把衣服扒到了肩膀處。


    陸知鳶捏了下,他的肩胛骨似有一處斷裂:“錦妃娘娘打的?蕭夜白,你是怎麽忍的?骨頭變成這樣應該很疼吧?”


    “還好!”蕭夜白看了她一眼,默默將衣服拉上。


    阿羅紅著眼睛上前,先是看了看蕭夜白,而後看向陸知鳶:“半年前的一個深夜,小主子在庭院裏賞月,很安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錦妃娘娘看見了,說是小主子心懷怨憤,故意將她吵醒,不讓她安眠。小主子肩膀上的傷是錦妃娘娘用腳踩,用圍花圃的青花石砸的。”


    “阿羅!”蕭夜白不想提這些,扶著肩膀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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