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陸知鳶守在藥爐前打瞌睡。


    原主的心疾是胎裏帶的,無藥可醫,她冥思苦想了幾日,也隻找到這麽一個調理的方子。


    陸昀與韓廷一前一後,陸昀很忙,忙著扇扇子,忙著添柴火,忙著給打瞌睡的陸知鳶端茶倒水。韓廷很閑,倚在廊柱上一動不動。


    流螢提著裙角跑進來,身後跟著冷茹。


    冷茹披著一件帶帽頭蓬,頭蓬是黑色的,將他遮得嚴嚴實實。


    她們是打從側門進來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冷茹叩謝小姐,若非小姐,冷茹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害死我爹的兇手。”


    “季婉婉並非害死你爹的兇手,她不過是真兇手中的一枚棋子。”陸知鳶托著下巴:“你有沒有想過,季婉婉她為何要千方百計地接近你的父親?”


    “她下作,她不守婦道。”


    話一出口,冷茹就後悔了。小姐八歲,聽不得這些汙言穢語。


    陸知鳶拍著膝蓋站起來:“她的確不是好人,卻也不是什麽男人都去招惹的。她看上朱國誌,是因為朱國誌一擲千金,能讓她過上她想要的好日子。她招惹你父親又是為什麽?論相貌,這渭南相貌英俊者應當不少。她貪圖的可不是你父親的那具皮囊。”


    冷茹怔住。


    “圖我父親是個縣丞?”


    “你父親冷峰曾效命於永安王。”陸知鳶抬頭,看著冷茹的眼睛:“他曾是永安王最為信任的謀士,後因政見不合,分道揚鑣。”


    永安王?


    冷茹覺得這件事超出了她的想象。


    身為北涼子民,她自然知道永安王。他是朝中唯一的異姓王,民間亦有傳言,說他是皇室血脈,因被皇室排擠,故隨了母姓。


    記憶中,父親從未離開過渭南,也從未提及過這位永安王。


    見她不信,陸知鳶又提了一句:“你可記得你的母親?”


    冷茹搖頭。


    她幼年時母親便已亡故,家中隻有一副母親的畫像。畫中女子紅衣鎧甲,似馳騁沙場的女將軍。因為這個,她對從未謀過麵的謝朝雲亦有好感,在她的想象中,母親便是那個樣子的。


    奴婢市場,得知陸知鳶是謝朝雲的女兒,她瞬間多看了她幾眼。


    隨陸知鳶迴家,聽從陸知鳶的安排,也有這層關係在。她相信謝朝雲的女兒不會害她。


    “你的母親不是將軍,是永安王的貼身侍衛,自小跟在永安王身邊,曾多次救他性命。永安王不許親信叛出,要置你父親於死地。是你母親以命相保,才換得你與你父親多年安穩。”


    冷茹身形一晃,握住流螢的手。


    她非蠢笨之人,已然猜出話中意思,隻是有一事尚不明白。就算永安王反悔想要殺死她的父親,就算季婉婉是永安王的人,他們大可以直接動手,為何要這般大費周折,用這樣下作的手段。


    “自然是因為他握有永安王的把柄。”陸知鳶迴到藥爐前,讓陸昀將煎好的第一服藥倒出來:“若無把柄,單憑著你母親的那條命,他豈能放你們母女離開?”


    將蠍子,蜈蚣放到藥裏,看著它們在藥湯裏掙紮,慢慢沉下。


    “朱家本是渭南一個小小的木材商,是被永安王一手扶持的。朱國誌與你父親交好,也是為了從你父親手中拿走那樣東西。季婉婉不過是被永安王相中的另外一枚棋子,她接近你父親的目的與朱國誌相同。”


    “不對!”冷茹搖頭:“若他們是同夥……”


    “永安王生性多疑,朱國誌多年未有進展,你覺得他會怎麽想?”陸知鳶盯著藥罐:“棋子嘛,哪裏需要哪裏搬,若能一箭三雕,舍掉這顆棋子又有何妨。”


    信息太多,難以消化,冷茹搖搖晃晃,被流螢扶著坐於石等上,半響無語。


    藥煎好了,滿滿一大碗,無需湊近亦能聞見其中苦味兒。陸知鳶捏著鼻子喝了一小口,苦得五官變形。


    她痛恨這個沒有中成藥的書中世界。


    咬牙,閉眼,抱著藥碗咕咚咕咚。


    苦味兒在喉嚨中蔓延,苦得她整個腦袋都是疼的。嘴裏被人塞了個東西,甜絲絲,壓住幾分苦澀。睜開眼,韓廷與陸昀都在跟前。


    陸昀捧著一罐兒蜜餞,韓廷的手指上沾著糖霜。


    陸昀:“蜜餞是我買的,這小子欺我占著雙手,拿了一顆。”


    韓廷挑眉:“誰讓你沒第三隻手。”


    說罷,糖霜往陸昀身上一蹭,又靠迴廊柱上。


    陸知鳶想笑,見陸昀可憐巴巴,忍住了。


    冷茹緩過神兒來卻沒了主意。害死她父親的不是季婉婉,她於都尉府公堂上的複仇顯得毫無意義。她的仇人是永安王,是割據一方,連皇帝都忌憚的諸侯。她一小小女子,如何為爹娘複仇。


    月光清冷,枯葉飄零,她竟覺得她如這枯葉一般。


    手被握住,是陸知鳶。


    冷茹抬頭,眼淚順頰而下,“小姐,冷茹是不是特別沒用。”


    陸知鳶抹去她的眼淚:“想報仇嗎?”


    冷茹點頭:“我可以嗎?”


    陸知鳶本想讓冷茹留在京城,她識文斷字,正好給她的鋪子做掌櫃。現下她改了主意,她要送冷茹去永安王的地盤。


    計劃不夠周祥,無妨,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整。


    起身時,冷茹的目光已變得堅定。


    “冷茹願聽小姐安排,縱然身死,亦不後悔。”


    陸知鳶擺擺手:“不會叫你死的,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去。”


    衝韓廷勾勾小手:“想不想重操舊業?”


    韓廷蹙眉,偏移目光,看向冷茹。


    陸知鳶走到他麵前,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


    “看她做什麽,看我,我才是你的主子。”


    韓廷冷嗤一聲,撇開臉。


    陸知鳶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說他爹的組織還在,且組織裏有不少忠於他爹的舊部,這些年一直在費盡心思地尋找他。


    她會給他一些錢,幫他聯絡到他爹的那些舊部,至於他能不能重新掌控組織,全靠他自己。


    除此外,她還會給他一份名單,幫他排除異己。


    至於冷茹,不是交換條件,而是互幫互助,畢竟他們二人的殺父仇人都是永安王。


    “小姐呢?”韓廷低頭,看著陸知鳶的眼睛,“所圖為何?”


    那雙眼睛裏沒有謀算,隻有映照著燈籠的星星點點,以及能夠讓人輕易放下戒備的坦誠與笑意。


    陸知鳶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離他很近很近:“我要你把清河幫變成天底下最大的殺手組織!五年,亦或者十年,我要你成為那個能保護我的,我心目中的韓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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