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郡,一個地名聽起來就很消沉的地方。


    洛山郡下有三大城市,分別是楚城、雲城與魯城,三城鼎力,相互製衡,其中以楚城最為強大。


    原本洛山郡下本無城池,隻有兩大家族,就是雲家與魯家,兩家將洛山郡本就不富裕的資源一分為二,留給外姓人的也就些湯湯水水,不過好在此地偏遠,樂在安逸,還是有很多外姓人留在此地的。


    百年前,楚姓一族百餘人空降洛山郡,兩家平衡的格局徹底被打破。


    ……


    楚城,楚府。


    一個花甲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笑眯眯的看著麵前十幾個在練功的孩子,這群孩子年歲相仿,大約十歲左右,看的出來這就是楚家新一代的驕子。


    所謂驕子,也隻不過是背靠楚家這顆大樹所得的尊稱罷了。


    楚家,一個空降此地的家族,憑借著強大的實力,成為洛山郡三大家族之首,但是百餘年來,楚家一直麵臨著一個重大的問題。


    那就是,盡管楚家每一代青俊都由老祖親自教導,但仍然沒有出類拔萃的天驕,他們如同被詛咒了一般,修煉進度十分緩慢。


    也正是這種情況,才使得另外兩大家族心安,他們采取的策略就是與楚家比拚年青一代的實力,在時間的流逝中消耗楚家的力量。


    不過雲、魯兩家也不太敢亂來,畢竟盡管楚家正在走下坡路,但是其底蘊深厚,遠不是這兩家能比的。


    “好了,今天就練到這裏吧!”老祖出聲說到。


    “是。”十幾個少年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隨後就要離去,老祖的聲音再次響起。


    “楚逸留下。”


    唿啦啦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這片空地上就隻剩下一個少年了。


    此少年眉目清秀,麵唇如玉,黑色的眼瞳格外明亮,烏黑的頭發整齊的紮在腦後,在額頭前有一縷不羈的秀發,俏皮的晃動。


    一身黑色的練功服,顯得格外的英氣勃發,真乃俊生也!


    “逸兒啊!”老祖緩緩的從石頭上站起來,開口打破了寧靜,看著麵前的少年,心裏想著:這孩子少了一分這個年紀該有的靈動。


    “老祖,有何指示?”楚逸見老祖起身,連忙上前攙扶,這是楚逸發自內心的舉動,對於這位老祖他並無畏懼之心,但卻滿是恭敬之意。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過些日子的比試,要輸!”老祖語氣和藹,唯有最後兩個字的音稍重了一些。


    “知道了。”楚逸爽快的答應著。


    “為何不問?”老祖詫異的問到。


    “不驚訝,所以不問。”楚逸輕描淡寫的迴答到。


    如此迴答,讓老祖亦是愣了一下。


    幾年前的一次談話,終究是給這孩子種下了一顆沉重的種子麽?


    “你叫楚逸,逸者飄逸逍遙。”


    “還有一意,逸為隱忍,你可懂?”


    一時間迴憶湧上老祖心頭,兩人初見時的對話曆曆在目。


    隨後老祖輕輕歎了一口氣說到,“看來這些年,你一直將我說的話記在心上。”


    這本是欣慰的話語,卻讓楚逸聽到一絲擔憂,冰雪聰明的他,瞬間就知道了老祖所擔心的是什麽。


    當即對老祖眨了眨眼睛,俏皮道“老祖切莫擔心,偽裝而已。”


    “額…哈哈哈!”老祖開懷大笑,楚逸看的恍惚,竟然覺得老祖年輕了幾分。


    這些年來楚逸還是第一次見到老祖如此這般,而老祖亦是第一次見識了楚逸的偽裝,心裏的擔憂也因此少了幾分。


    “偽裝…”老祖沉吟片刻,最後留下一句話。


    “玩世不恭,亦是一種不錯的偽裝。”


    隨後消失不見,隻留下楚逸一人,此時的楚逸嘴角微微翹起,輕聲自問到“難道我還不夠調皮搗蛋?”


    這是一句發自內心的疑問。


    楚家老祖除了親自指導年輕一代的楚家子弟以外,大多數時間都是神龍見尾不見首,對於楚逸的印象,一直以這漫長歲月中的幾次見麵作為參考,故此對楚逸了解不多。


    楚逸在隱藏這方麵一直做的很好,在楚府內堪稱是混世小霸王,同代人見到他皆是落荒而逃,不看戲弄,就算是族中一些長輩見了他,也是頭痛不已,也就是老祖這般讓楚逸尊敬的人,才會覺得楚逸乖巧。


    在調皮搗蛋,囂張跋扈這方麵,楚逸有著天然的優勢,因為他自小無父無母,由族長爺爺一手養大,族裏的孩童被楚逸調戲急了,就會冒出一句刺耳的話語,每到那個時候,楚逸就會愣住,因為無論他怎麽努力,在他的腦海裏都沒有父母的印象。


    最後隻能化作一縷暗傷落在心上,由時間去慢慢衝淡。


    小的時候他還總問族長爺爺他父母的情況,一直未得到明確的迴複,楚逸也就不在追問了,不是楚逸輕言放棄,而是他覺得族長似有苦衷,在結合老祖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隱忍,楚逸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著什麽隱情,既然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不告訴他實情,那就一定是還沒到時候,對此楚逸無比信任。


    從小沒有雙親陪伴的人,對於那些對自己好的人,格外的珍惜與信任。


    楚逸走在這諾大的楚府裏,因為一直以頑皮、貪玩示人,所以他熟悉這楚府裏的每一個地方,閉著眼睛都可以走迴到自己的住處。


    沿路,楚逸看到了許多人,有族弟、有族兄,這些人無一例外,看見楚逸轉身就走,如同躲避瘟神一般。


    如此情形,讓楚逸又如往常那般得意的笑了起來,就連步伐都變了,昂首挺胸甚是驕傲,十分討人厭。


    “長兄,如今你實力增進,為什麽不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瞧得楚逸走遠,路旁一顆大樹下,兩人中的那個年齡稍小的青年問到。


    這一問好像讓另一位年長的青年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隻見他嘴角微微抽搐,最後咬著牙說到“要不是族長護著他,我早就要教訓一下這個混蛋了。”


    兩人的對話楚逸並不知道,他也不屑知道,此時的楚逸在一處小院前停了下來,院子裏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唿哧唿哧”的聲音,楚逸嘴角微翹,這次不顯得邪魅,好像真的是在笑。


    楚逸將門推開,隻見院子裏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正在費勁的施展著一個術法。


    術法,修行者方可施展的神通,據說高深的術法有移山填海之能,是每一個少年心中的向往。


    見到楚逸走進來,那六七歲的孩童連忙停下修煉,雙臂張開向楚逸跑來,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嘴裏還甜甜的喊著“楚逸哥哥。”


    然而期待中兄弟相擁的場景卻沒有出現,隻見楚逸伸出一隻手按住他的頭頂,麵容冷冷的說到“楚梵,我跟你很熟麽?”


    麵對楚逸的質問,楚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含著淚水喃喃著“楚逸哥哥…”


    “鼻涕蟲。”楚逸鄙夷的說到,隨後在楚梵的身上拍幾下,並且一把將其推倒,隨後冷酷的轉身離開了。


    隻留下楚梵一人躺在地上,怔怔的望著門口,他的雙眼裏沒有憤怒,有的隻是關心,嘴裏喃喃著,像是問楚逸又像是問自己。


    “楚逸哥哥,這樣的你,心裏一定很苦吧?”


    隨後楚梵的眼神變的堅定,站起身堅定的道“我會努力的,等我足夠強大了,你就會毫無顧忌的說出你的苦了。”


    然後轉身繼續修煉,果不其然,他對於這道術法的修煉提升顯著,每次都是這樣,被楚逸拍打一番,他總會從中得到好處。


    楚梵知道楚逸哥哥在暗中幫助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隱晦,明明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為什麽卻是府中的小魔王,楚梵不懂,他也不問,但他知道楚逸很苦。


    此時楚逸已經迴到了自己的庭院中,隻有在這裏他才可以有些許放鬆,楚梵想的沒錯,楚逸的確很苦,他並不能從那欺負人、作弄人的事情上找到樂趣,那不是他的本意,隻是他的偽裝。


    每到夜晚來臨的時候,楚逸都會躲在屋裏的角落,品嚐孤獨,縱使這滿天的繁星,皎潔的明月都不能讓楚逸感到一絲溫暖。


    每到這個時候,楚逸都會選擇修煉,在修煉中度過這漫長的夜,不過這一次,楚逸沒有如同往常那般,而是躺在榻上,打開窗戶,看著璀璨的星空,陷入了沉思。


    年少的楚逸,心裏麵裝著太多的疑問,他不能問,因為問了也沒有人迴答,這壓抑的感覺,常常使楚逸想要大喊,可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


    這團團迷霧像是一個囚籠,它們困住了他,困住了楚逸,楚逸不知道怎麽走出去,苦惱、迷茫的負麵情緒湧上心頭,緊接著又是那夜裏無盡的孤獨。


    “冷…冷…”


    身為一個修行者,早已免疫了普通的冷暖,可如今楚逸卻真實的感覺到了冷,他手腳冰涼,蜷縮在榻上,身體不停的顫抖。


    痛苦,在折磨著他的精神。


    楚逸的精神模糊了,他昏睡了過去。


    楚逸做了一個夢,真真切切平平凡凡的夢,他夢到了自己短暫的過往,從記事時算起,也不過是七八年的光景。


    重溫了一遍自己的經曆,楚逸感到了疲乏,沒錯,他醒了。


    璀璨的夜空不見了,火紅的朝陽升起了。


    楚逸笑了。


    “從這一刻起,享受孤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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