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死撐,負重前行,那樣太累,可總有人要踽踽獨行不得安寧——祖凝!】


    “對。”許媽媽柔和的笑,看著她堅定的說。


    沒有利益關聯的對誰好,太難得,那是從心底的饋贈,無關其它。


    於是,她記住了,一記就是好多年。


    她仰著頭,太陽西沉的餘暉暈染了天際,遠處紅藍鑲嵌的霞光晃亮了人眼,大片大片的卷積雲層層疊嶂。


    遠光落日霞鳳飛,江月傾傾映我心。


    大片大片的光,暈成小小光圈落在她的臉上。晚霞透過額間的碎發落在眼睫處,每眨一下總落下一層細影,粼粼微光都成了暖色。


    嘴角下意識彎成一道弧度,她抬起手,五指微張,淺淺餘光順著指縫落在臉上。


    她倏地一聲笑出了聲,很輕的一下,好似氣音。


    “凝丫頭,你怎麽在這?”


    “許媽媽?”她迴頭看著許院長從福利院走出來,團著大片大片卷積雲的天空又亮又晃眼,她看著她從萬丈光芒中走來,一如當年初遇那天。


    她落魄不安,遇見她遇見善意,細想就沒叫什麽好怕的了。


    看著逐漸走近的人,對著她祖凝粲然一笑,瞬間心情變得明媚。


    “真的是你啊,我剛剛聽門衛說看到你在外麵我還不信呢?”許院長看到她有些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為什麽不相信呀?怎麽,我就不能來嗎?”祖凝撒嬌似的挽上她的胳膊,親切的蹭著她的胳膊笑得沒心沒肺,她眨了眨眼睛討喜的問:“許媽媽是拐著彎的罵我好久沒來了對吧?”


    “你呀,工作忙就不要總往我這裏跑”話雖然這樣說,眼底掩飾不住的高興很濃,嘴角上揚可見是真的開心。


    祖凝彎腰撿起地上的袋子一手挽著她,一邊往裏邊走邊說:“許媽媽,你怎麽總是那麽口是心非,明明心裏希望我來,希望的要命,我人來了,你倒不誠實。”


    “臭丫頭,你心裏默默知道就行,就不能放在心裏嗎?”她唚她,說著要去接她手上的東西。“你呀,這張嘴這麽多年來一向是不饒人的。”


    嘴上說著,卻心疼的要去幫她提東西。


    “哎呀,不重的,我來就好。”


    “這麽多年,你還是這樣每一次來都要給我和孩子帶東西。”許院長真心感謝的說。


    “我的心意嘛,也不多。”


    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在夕陽餘暉中拉的老長,氣氛溫馨又和諧。


    許院長陪著她把東西分給小朋友,祖凝每一次來都會陪她們很久,耐心出奇的好。


    小朋友們很喜歡她,總愛圍著她,“祖凝姐祖,祖凝姐姐的叫。”


    “孩子們很喜歡你,這麽多年你這張臉就跟逆生長似的,有多少從這裏走出去的孩子,唯獨你一直沒怎麽變。”


    她握著玩具的手一滯,一閃而過的落寞快速在眼底劃過閃瞬即逝。


    “許媽媽,你這是偏愛的一葉障目了吧!你看看我這黑眼圈,還有眼角細紋哪裏沒有變化?你們可別都這麽肆意的誇我,誇得我都快不知道天高地厚。”


    許院長失笑,滿眼無奈四目之下皆寵溺的笑,太過溫暖。


    “你呀你,總有話反駁我,我說一句你就有十一句等著我,伶牙俐齒。”


    “許媽媽,就算我是伶牙俐齒那也是你慣出來的,不好嗎?”


    兩人有說有笑,氛圍好不融洽。


    祖凝每次在來這裏內心都會特別放鬆,性子故而活潑了很多。


    沒有壓力的環境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她承認宿馨茵的話讓她內心有了波瀾。


    那麽優秀的外科醫生,一襲風骨,清風攬月,翩翩公子,郎朗清逸,怎麽會這麽多年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她本就是慢熱的人,別說經營一段感情會讓她無從下手,如今這位“前女友,”瘋狂來襲,祖凝承認榆次北破了她債台高築的心防,也就是這樣的男人更讓她躊躇不前。


    一想到那個女人用著了解、習慣、掌控的語氣說著她和他的曾經。


    那個她進不去,也不想進去的曾經,就讓祖凝心裏煩悶。


    的確,當今天的宿馨茵有備而來,在一次次交手之後,她沒了籌碼,隻剩下茫然和發懵。


    “祖凝,祖……凝。”宿馨茵叫著她的名字緩緩重複。


    “嗯?”她木木發呆,愣愣的問她。


    “坦白講我想過不止一次你有什麽特別,我想了無數個理由都沒有找到說服自己的借口。”宿馨茵習慣性的淡笑,像極了富家小姐對話清貧女子時的孤傲和隨意。


    每一句都讓她感到不舒服,徹徹底底的不舒服。


    “他清冷,他一身傲骨淡漠泠然,他在自己的世界裏倨傲的活著,讓所有人都猜不透他的悲喜,嚐不到他的凡塵所向。”她寡淡的聲音下,是一個女人愛而不得的宿命。


    有些空靈,聽得她心尖一顫。


    其實她身邊不是沒有人為了熱愛,為了喜歡認真且慫的人。


    樂嶸戈在她朦朧無期的時光中迷戀上顧瑨珩,連她曾都生過退縮之心。


    遑論那個時候的顧瑨珩從未明言表達愛和不愛,究竟有多神往才能讓一個人心如依舊的去言愛,去癡守。


    可哪怕是這樣,樂嶸戈都怕過,直到後來無數個決定和決心才重新燃起她那顆近乎死絕的心。


    而眼前這個人呢?將自己放到這麽卑微的位置,隻為了一個榆次北嗎?


    莫名的,她竟有些豔羨眼前的人。


    小小的身體裏隱藏著巨大的能量,讓她怕的想逃。


    生而為人,活了一場,究竟求什麽?祖凝有些麻木的想。


    下一秒,她就給她一個簡單明了的答案。


    “我一直以為他承諾過,我就會滿足,滿足於那段關係裏我們的現狀。”宿馨茵自嘲哂笑。


    “事實上人總會貪心,欲望會讓我們想要的更多,在他心中病人和手術永遠比我重要,也是,原本就是我強求的。我以為他一身清冷,對誰都如此。我願意在他不愛的世界裏孤獨的仰望,我願意看他孑然一身為醫院事業拚命又矜貴的模樣,我也願意看他不曾在真實的世界裏優待過誰,風骨清存,然然一致。”


    “可沒關係,那是我愛的人,怎樣都可以縱容,甚至不愛,甚至他心裏有個窗口誰都不能碰,誰都不能進。我原想我可以愛的這麽卑微且慫,從一而終,哪怕就這麽拖著,誰也不先往前走一步。”


    第一次,她聽一個人傾訴她的一腔熱愛。


    哪怕那個人與她有關,她沒有牽腸掛肚的愛過誰,也沒有為誰不計後果的拚過命。


    相反,她是個特別自私的人,對誰付出過感情,她就想要以一一相抵的拿迴來。


    麵對眼前這個人,她應該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也許,因為自私,因為奢望,什麽都想要才什麽都沒有。


    愛、恨、嗔、癡、都是有罪的,


    《禮運》說:“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是啊,與生俱來的原罪,她都有,隻是比別人都重而已,她冷漠的為自己開脫。


    貪、嗔、癡乃三毒,是萬惡之源,不結善根,又怎會得善果,祖凝的麵色沉了沉,沒了一開始的攻擊。


    佛曰:“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


    是啊,她沒能做到的事,所以她不配。


    頹敗的情緒,像座山在她身上壓的有點重,幾乎喘不過氣。


    她垂著眸,沒說話。


    落寞的神色沒精打采,始終擒著笑嘴唇保持著好看的弧度,出挑的禮儀叫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宿馨茵小小的吸了口氣,內心窺探的反問自己:‘榆次北為了你,不知道我可還能守得住自家的本心。’


    她低頭歉疚的目光中忖著一絲絲抱歉,幾不可察。


    攻心為上,她承認,她用了手段,步步緊逼。


    就在她低頭的一瞬,沒發現對麵的人手掌微動,她指尖撚摩,無聲的摩擦彰顯了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在有多煩躁且不安。


    的確,這位段位很高,也很厲害。


    不是一般的“情敵,”也不是普通的女人,祖凝無聲笑了笑,如果她在乎了現在一定急於想知道那個拋出來的誘餌和窗口是誰?


    顯然,這位高估了她的定力,的確,她介意了,卻並未上心。


    亦或許,她上心了吧!隻是自己並不想承認。


    承認吧祖凝,你就是這麽虛偽又小氣。


    眉心皺了皺,特麽都是什麽事一天天的,她就想好好地過個日子怎麽就那麽難?


    默默、狠狠將這一筆通通算到了某位白大褂上。


    淺淺的歎息聲徹底出賣了自己那顆孤獨又假裝的心,抿著唇的她顯然讓短暫的情緒放鬆遊離。


    思緒梗了一下,一空閑下來,那些對話和片段像放電影似的在腦海裏一遍一遍的過,眼底的厭惡太過煩躁。


    祖凝自我厭棄的闔上眼睛,任憑情緒在緊闔的眼底打轉。


    “你怎麽了?”


    眼瞼用力,夾了兩下,再度睜開,隻剩下一片清明。


    “沒事。”祖凝招牌式假笑,是她一貫粉飾太平的方式。


    “心裏有事,不要死撐,你一貫啊……”


    包裏的手機截斷了許院長沒說完的後話,祖凝低頭胡亂從包裏翻出手機。


    抱歉的看向院長低聲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看見來電顯示的祖凝原本冷炙的麵龐緊繃,變得更加凝滯。


    她快速走向操場,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歡聲笑語,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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