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如此迴複,蒼天眯起平靜的眸子,在心底的棋盤上提子落子,推演局勢,沒有將信任完全寄托在齊天象身上。


    萬物皆有變數,遠觀紅塵無盡歲月,自然深知感情永遠是最大的變數,甚至可以幫助更弱小的一方打贏不能打贏的戰爭。


    眼下洛陽已然入局,相對地,他也入局。若是齊天象不斬出這一劍,那他就隻能祈求洛陽會對他手下留情,哪怕在一切都揭開後同樣不會斬下天劍。可他是蒼天,是決定眾生命運的存在,又哪能將自己的命數交給別人決定?


    “庚辭那邊你放心,不論這一劍能否建功,我都保他一身安樂無憂,無論他走不走修仙路,算是對你們的補償。”


    看著洛陽禦劍斬向異靈,蒼天適時開口,算作是敲打。


    齊天象沒有出聲,露出麵甲的眸子也沒表露出絲毫情緒,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尊久經場上的傀儡。


    眸子裏沒有白蒙蒙的天空,沒有林立絕頂修者的高牆,甚至沒有異靈,全部心神都放在洛陽身上,退後一步,氣機跟著收斂,隨著清風卷過,消失無蹤,完美蟄伏起來。


    蒼天笑了,不管這一劍會不會斬下去,眼下的開局總歸是異常完美的,接下來隻需要等待就好了,若是他敢背叛,那就先殺了庚辭,之後再解開他的封禁……


    因為劫數沉澱無盡歲月方才誕生的生靈,正想看看啊,這能夠勝過自己的劍是否也能夠壓下混沌的天。


    洛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藏劍術鎖定,心念十分,三分在身後的城池中,害怕劫運邪靈存有後手,下一刻會在城中打開門戶,大舉入侵,偷襲這些近乎不設防的修者。


    剩下的七分都在劫運異靈的身上,他很強,而且手段實在過於詭異,就像當下斬在他身上的這一劍,看似是在傷害他,實際上真正承受傷害的卻是洛陽。


    若非是能夠完美控製開天道韻,這一劍就足夠打洛陽個搓手不及,緊跟著勢必就是叫人無法喘息的連擊。


    類似詛咒類的能力,還有著怪誕的身體構成,不是血肉,也不是能量,而是玄之又玄的物質,即便能夠斬斷時空,可隻若他挪動位置或著舍棄相應的身軀就能恢複如初。


    這從根本上就立於不敗之地,想要擊潰他似乎很難。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呀,一轉眼孩子都這麽大了……”


    城池中沒人注意的小巷裏,披穿著黑衣的陳虞依牆而立,看不到表情,右手食指卻在牆麵上不斷地敲擊著,似乎在計算著什麽,無多時起身,向巷子中走去。


    閑庭信步般穿過高牆,不緊不慢走到城的最中心,四下打量,不緊不慢的邁動步法,如似起舞,卻沒有一個生靈能夠注意到她的存在,即便是洛陽也不例外。


    而她的腳步細細計較起來同洛陽在混沌中學到的一模一樣,密密麻麻的腳印落在地麵上,埋藏下隱晦的力量。


    等到陳虞走進不遠處的幽影徹底消失不見,藏斂的力量驀然匯集,撥動城中的陣法布局,輕描淡寫的滲入地下,恰似一滴流水,輕音後散出重重漣漪,模糊魁梧的身影。


    “要幫我解除封禁……異域的來客,有意思……”


    長發及腰的少年喃喃著睜開眼眸,露出一雙冰藍色的眸子,起身站在水麵上,透過水滴帶來的縫隙,猶豫許久開口說出自誕生後說給生靈的第一句話,音調有些不準。


    “有生靈想要偷襲你,我提醒你,算不算你欠我的?”


    洛陽閃身避過墨色的網狀物,沒等出劍秋蟬先覺預警,不得不再度催動靈閃遁向遠空,眼睜睜看著那黑網逆著狂風飛迴,萬物無暇地融入劫運異靈體內,順便補充充沛的靈氣。


    “生意可不是閣下這麽做的,換做我是你必然先表明身份,然後將有人偷襲我的事遮掩起來,等著我妥協。”


    聽聞洛陽的傳音少年皺緊眉頭,真就開始思索方才行事的對錯,卻不得所以然,開口道:“你對付的隻不過是個操控的傀儡,而我,才是無盡劫數孕育出來的唯一生靈。”


    “我沒有名字,隨便你怎麽稱唿,但我勸你分得清事態緩急,也許下一刻你就會被兩麵夾擊葬身此間。”


    洛陽聞聲笑了,淩空刻下數十道劍光,化作落網與翻騰的黑霧碰撞在一處,悄然融化成白霧被狂風拂散,不分高下。


    “是啊,確實是十萬火急,你先開價,我聽聽你的價碼,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不知道我就多說一句。”


    “對於我們人族死亡並不算什麽,這世上有很多東西哪怕是身死道消我們也不會去做,用夫子得話說就是……”


    “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傳音遙遙飄在少年耳畔,細細品味著其中的味道,漸漸琢磨出背後隱含的意味,知道洛陽是在變相的告誡他。


    沉默片刻,冷聲迴道:“我得條件隻有一個,你幫我解開封印放我自由,我可以救你性命,就這麽簡單。”


    “我救了你之後,你想作什麽,毀了六界,毀了一切?”


    洛陽閃身避過劫運異靈的拳頭,不敢多浪費心思,怕那個準備偷襲的生靈發現端倪,竭盡全力地同眼前的生靈對攻同時分出心神再度搜尋整個秘境,還是沒能發現蛛絲馬跡。


    似乎那個想要殺他的生靈根本就不存在,與此同時,少年開口道:“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什麽,比起毀滅這個世界,更多的我想去親眼看看它,看看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值得無數生靈前仆後繼地去守護他,寧死不退。”


    洛陽聞聲勾起唇角,沒有躲避,天劍橫與身前,硬抗下劫運異靈的一拳,凝視著金燦火光炸散,身形倒飛出幾百步遠陡然消失,下一瞬出現在劫運異靈背後,禦劍斬下。


    這一劍並不算快,劫運異靈寫意的避開,讓過的劍光閃過虛空,直向城中心墜落,沒有當空消散的預兆。


    “要不要出手擋下那道劍光,萬一他真的不夠一切破開封禁,他出來後六界必會被毀,到時候一切都失去意義了。”


    齊天象為這劍光驚醒,轉身提問時磅礴氣機散了大半。


    “這隻是試探的一劍,他知道破陣後的利害關係,不會真的打開封印。”


    蒼天遙遙頭,審視著劍光落下,聲調篤定,“這不過是他用作試探的一劍,我們出手會暴露。”


    話音落下,劍光卻沒有消散,經自落入城中,將縱橫交錯的陣光斬斷,於虛空間斬出一道裂紋,放出滾滾黑霧。


    少年抬頭凝視著白蒙蒙的長空,緩緩浮起,目光望向劫運異靈,心念變化,魁梧的生靈憑空消散,就像不存在般。


    “無所謂的,這次我們出手的機會更大了。”


    齊天象瞥了眼蒼天難看的麵色,不慌不忙的再度舉起劍,收斂道韻,不斷壓縮聚集威能,時刻準備出劍。


    蒼天也是麵色緩和,凝視著長空,等待著兩個注定背道而馳的異類大打出手,等待著收獲的那一刻。


    可事情的發展卻不在蒼天的考慮範圍內。少年與洛陽卻沒有大打出手的預兆,反而很平和地飛近,注視著彼此,好似是在交流。


    “怎麽樣,這片天地和你想象中的差距很大嗎?”


    “很大,在他們的記憶中天空應該是蔚藍色的,還有白雲,隨著清風的方向,裏麵應該有很好聞的味道,名叫花香。”


    “遠方也不是白茫茫的,應該有碧綠色的無窮山脈。”


    少年描述著最想要見到的景色,同時伸出手,想要觸摸春風卻注定要落空,一時間皺起眉頭,露出個懷疑的眸光。


    這裏的和他們記憶中的很不一樣,似乎他被欺騙了……


    “可別誤會了,這裏可不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天地,細細算起來他們是被綁到這兒來的,算是客死他鄉。”


    洛陽敏銳捕捉到那抹遲疑,不緊不慢的開口,邊說邊望向城池上的六界生靈,看著他們的眉眼中藏不住的心喜,“你看看他們,他們知道戰鬥就要結束了,要迴去了。”


    少年聞聲望向城池,點點頭,踏出一步,化作黑霧藏入洛陽衣袖,同時傳音入密,“等出去了叫我。”


    洛陽點點頭,環顧秘境,沒有急著出去,反而祭起玄黃塔將所有生靈進入收入其中,傳音十方,喝問蒼天。


    “眼睜睜看著一個個計劃落空都不敢出來嗎?”


    蒼天聞聲攥緊拳頭,看看洛陽,瞧瞧齊天象,眸光連續變化,棋子一個個落下,局勢也隨之變化。


    “你去殺了他,在最恰當的時候聽我命令露出馬腳,相信在須臾間足夠你用劍重創他……”


    “但我沒辦法殺了他,等他再來時你我必死無疑。”


    齊天象收劍起身,出聲進一步試探,同時神識飄向秘境外,觸動常命手中的翡翠劍符。


    時候差不多了,也是時候在棋盤上扭轉乾坤了。


    “不要緊,外麵等著落井下石的生靈如若大海,一人一塊石頭都能構成無盡山嶽,即便是劍仙也隻有死路一條!”


    蒼天可不願說出真實的想法,開口後望向齊天象,眯著的眸子中發出危險的輝光,一字一頓,“還是說你不願意這樣做,別有算計,自以為是的掌控局麵,打算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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