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耀昏黃輝光的太陽終於近了,經過一段久長旅途,風塵沉甸下來,短時間無法消散,巨山慵懶的舒展身形,隨心四顧。


    這兒可能經曆過一場毀滅性的戰鬥,周圍無有天地星辰,大小迥異,身形嶙峋怪誕的碎星散滿幽影,輝光映照,折射著冰冷的銀灰色彩。


    僻靜清幽,不容易被找到,巨山滿意地點點頭,縮小身形,突破毗鄰太陽的細密碎星,靠著那溫暖,緩緩閉上眼眸,難抵睡意洶湧。


    可能過了許久,也可能僅是瞬間,熟悉的鋒銳波動傳來,將沒睡夠的巨山喚醒,睜眼望去,不遠處劍光閃耀,洛陽同南諾並肩而立,正會心笑著。


    “你們怎麽找到我的,我沒留下絲毫痕跡。”


    “還記得你給我們的晶石嗎,上麵有你的氣息,隻若通過某種咒紋我就可以確認你的位置。”


    洛陽沒出聲,南諾輕笑著抬手當空勾勒字符,隨著素手提起,咒紋凝成素白星光,輕靈掠過虛空,在巨山周圍左右縱情飛舞。


    這說辭倒是完美無瑕,那行咒紋巨山也不認識,更猜不到它的作用是否如此,但“你給我們的靈石”幾個字卻挑動本就繃緊的心弦。


    他可從沒給過南諾晶石,隻給過洛陽,而且從始至終那枚靈石也沒出現過,很可能他們是假的……


    雖然有所懷疑,巨山卻沒表露出來,而是變換成人形,撓撓後腦勺,佯裝確信模樣,審視著洛陽的眉眼,輕笑道:“你們成功了嗎,有沒有查到那件東西的下落?”


    沒看到洛陽麵色變化,隻見他帶著南諾緩緩飛近,眸中漸漸被冰冷填充,雙方距離迫近百步範圍刹那驀然舉起手掌,同時祭起兩道流光,糾纏著扶搖而起。


    巨山同時動作,正欲挪移虛空,“南諾”同時高高舉起手掌,之前那點流光驀然隱去輝光,演變為凹陷虛空的漩渦。


    “洛陽”祭起的流光掠出漩渦,一道化為篆刻血紅色咒紋的鎖鏈,緊緊纏住巨山雙臂,另一道化為八邊形陣盤,銀光閃耀,封鎮虛空,三千根白玉石柱緩緩落下,散落八方,輝光閃耀,同陣盤遙遙唿應。


    “諾布爾,快!”


    假洛陽催促一聲,扮作南諾的生靈十指飛舞,在胸前不斷變換手印,最後猛地合十,三千道銀白色鎖鏈自白玉石柱上騰起,糾纏編織成網格,其中最粗的九道鏈接在篆刻血紅色咒紋的鎖鏈上。


    “合十,鎮壓,覓形!”


    諾布爾瞥了眼假洛陽,後者捏住手印,食指指尖搭在一處,遙指陣盤,流光勾勒成囚牢模樣,將巨山連帶著太陽盡數隱去。


    “大祭司,任務完成。”


    再三確認萬無一失,假洛陽眼中升騰著銀光,橫跨無盡星空,傳音那座無比隱秘的祭壇。


    須臾後大祭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少有的歡喜意味,“羅達,你做得很好,諾布爾從今天往後就是你的了,怎麽對她,我不再過問。”


    “謝大祭司。”


    假洛陽變換身形,歪頭望向諾布爾,揮手喚出洞天法寶,貼近她耳畔,傳音入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了……”


    諾布爾眼中閃過一絲冰冷,沒有掙紮,順從著靠向羅達,盯著不遠處的陣法,心生急智,溫柔地迴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早就覺察我們的身份,不可能沒給洛陽傳音,他們隨時會來!”


    “大祭司將我賜給你是獎勵,也是考驗,我不想你失敗,我想你成為下一任大祭司,年輕一輩也隻有未來大祭司有資格占有我的一切。”


    羅達聞聲眯起眸子,隨著雙拳握緊,將雜念暫時壓下,點點頭,“說的不錯,我不急,那南諾倒也生的沉魚落雁……”


    洞天法器隨著傳音漸漸隱去,諾布爾假笑著推開羅達,翻手喚出一柄彎刀,憑空踱步,盡展風情,消失在虛空另一邊,忍著惡心,不忘示敵以弱。


    “待會我就殺了她,你隻能是我一個的!”


    羅達沒有出聲,盯著諾布爾所在的虛空相繼藏去身形,耐心等待著遊魚咬鉤。


    遙遠星海的另一邊,山巒錦繡,層林疊翠,曲水畔,洛陽南諾並肩而坐,一個揣測那個清冷聲音的主人,一個猜想著那個神秘美婦的下落。


    雲定,清風止歇,赫拉克抬頭望向洛陽,“說說吧,你橫渡遙遠星空來找我的原因是什麽?”


    “聽說你敵對神裔?”


    洛陽試探著開口,別人說的終究是別人說的,比起從別人那聽來的消息,洛陽需要赫拉克親口承認這件事,這關係著六界的選擇,以及接下來的布局。


    如果在星空外求援失敗,天師與邪修就不能消滅,最少在確保六界擁有抵抗神裔的實力前他們得存在,外部強敵環伺,不論什麽樣的理由,隻若在內耗,那就是愚不可及!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在哪聽說這件事的,但你聽說得不錯,我確實敵對邪修,所謂的放下仇恨不過是幌子,他們野心不死,隻若有一天兵強馬壯,必然會歸來!”


    “這一點我們倒是想到一起了……”


    “我不接受盟友,你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放棄,要麽成為我的下屬,接受庇護!”


    不等洛陽說完,赫拉克驀然開口,瞥了眼緊蹙的劍眉,繼續道:“混沌中沒有什麽比盟約更加脆弱,再者說想要結盟怎麽也得是勢均力敵,恕我直言,即便算上他,你們六界的也不夠看!”


    “那天師也是你的下屬?”


    “無可奉告。”


    赫拉克搖搖頭,聲調異常堅定,洛陽緊蹙的劍眉卻是舒展,笑道:“叨嘮了,後會有期。”


    言罷拉著南諾起身,正欲遁虛離去,一抹幽影憑空浮現,穿著銀白色連帽長袍,提著長劍,隨手拋出玉簡,“洛陽,想要救巨山就來這兒!”


    言罷瞬間隱去,洛陽沒有接玉簡,任由其落在草地上,確認無毒後散出微小的一縷神識,高舉慧劍,隨時準備斬斷聯係。


    出乎意料的,神裔並沒有在玉簡上動手腳,神識落下,內裏僅有三行數字,落在星圖上,應該對應某個地點。


    洛陽隨手斬滅玉簡,對赫拉克抱拳一禮,風風火火離去,看模樣對神裔的所言半信半疑,急著前往那處地點驗證虛實。


    河水輕輕流淌,赫拉克向後躺下,注視著天際的閑雲,迴想著洛陽最後的那一劍,緊握住拳頭,久久想不出破解之法,不由放聲大笑。


    獨自向前走了太久,都忘了被追逐是種什麽樣的緊迫感,這種敵不過又甩不開的感覺正好,若能持續下去,超脫並不是可望不可及。


    “笑什麽,幾萬歲的生靈還沒有道侶,你看看人家,這般下去,我什麽時候才能抱上孫子,莫不是一定要我死不瞑目?”


    清冷的聲音在遙遠的山巔傳來,直視煙火無懼的赫拉克被嚇得哆嗦,倉促收斂笑聲,翻身站起,對著河畔喚道:“阿清,幫我組織選美,這一次,我一定要給你尋個皇後迴來!”


    白鱗白發白衣裙的生靈浮出水麵,剛要行禮應是,身形消失不見,遠山風疾,傳音更冷。


    “阿清要給我準備吃食,你自己安排,若是再沒個消息,我剝了你的皮作鎧甲!”


    “是,母親。”


    霸道的赫拉克折腰行禮,邁步向遠空的宮殿,想著一眾柔弱不堪的異性不由頭大,腳步愈來愈慢,最後頓步原地。


    方才倒是沒考慮到,若是洛陽同神裔起了衝突完全可以趁虛而入,先綁了那魔女,再屠殺神裔,最後以魔女為脅迫逼著洛陽同自己戰鬥……


    從白天戰到晚上,從晚上戰到白天,不敗不休,如此才叫痛快,如是才叫活著!


    思緒一經散開如野馬脫韁再不受控製,迴頭瞥了眼遠山,赫拉克輕笑著勾起唇角,瞬入混沌,直向那處空間所在。


    當時落下神識的可不隻有洛陽,至於母親的威脅,那無足輕重,又不是第一次說,就自己這個兒子,如此強大孝順,怎麽算她也舍不得。


    不過最近她老人家同阿清走得越來越近了,其中會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她看上某個強大的生靈準備再婚……


    月落破曉,兩三晨鍾入耳,蝶紫沫睜開眼眸,瞥了眼屋舍中的其它仕女,不急著動作,遲疑許久方才起床,緊蹙著眉頭,邊整理衣裳妝容邊唿喚出聲,“姐姐們,快起來了,今天可是上課的第一天,去晚了怕是要挨板子!”


    空靈的聲調在屋中迴蕩,再慵懶的仕女都翻身坐起,蝶紫沫輕笑著捏碎淨塵符,繞過屏風,推門出屋,抬頭望去,山間平台,那小先生盤膝而坐,用竹杆逗弄著鳥雀,不亦樂乎。


    想著夢女的傳音,蝶紫沫快步上山,在高台外折腰而禮,起身瞥了眼尚且空蕩的山路,試探道:“小先生,您能不能再跟我講講故事。”


    “好,我就繼續說說洛陽跟我說過的事,話說那次雪夜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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