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底藏香蜜,花間覓彩露,流水潺潺向東,時有魚躍,遙向雲遠。


    趟過灌木,穿過引人花草,草廬愈是近了,瀲灩浮光交織碎影斑駁,臨近枝落飛鳥,輕輕歌著燦爛夏光。


    萬籟閑適,洛陽更不敢放鬆,忘四橫在身前,心知越是寧靜自然越是藏斂殺機駭人。


    再向前,廬門忽開,方步閃身出屋,挺拔身形,抬手拋起一枚玉簡,傳音道:“所有的寶藥都被運到天宮,裏麵是地圖,他們正打算煉製長生不老藥,去不去,你自己決定!”


    言罷轉身鑽進草廬,關閉門扉,將萬般美景阻擋在外,孤零零守著那片不大的幽暗。


    洛陽將玉符定在身前三尺外,細細查驗後落下神識,感知著內裏的地圖,皺起眉頭,盯著草廬,揣測著方步的心思。


    良久,實在猜不出所以然,便引劍禦空,不管方步想做什麽都得去,秦國不能沒有寶藥,幻冥星煞就像挖堤赤蟻,再不除便是堤潰國滅。


    感知著劍光騰空而起,李老頭緩緩在幽影中浮起,拂袖震散草廬,眯眼望著長空,愛極了那暖陽。


    “你這樣利用他就不會感覺良心不安嗎?”


    方步冷笑著,彎腰拔起翠草叼在口中,細細品味,甜中帶酸,就和每個夏天的味道相差無幾。


    “不會。”李老頭有樣學樣,取一根翠草叼在口中,看看自由的雲,無比向往,“這趟天宮他是必須去的,早去好過晚去,跟何況秦國需要這寶藥不是嗎?”


    “可能是吧,希望他日後知道了不會拿劍砍你,他心眼就和針鼻似的,很是記仇。”


    方步搖搖頭,取出兩壇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收了起來,迴想著洛陽不明不白的生辰與稀裏糊塗的家庭背景,試探道:“你感覺他會不會是李牧辭?”


    風起,帶著數不清的飛露騰空,折起大片明耀輝光,霓虹交織在碧綠草原上,消散在細密的葉底。


    李老頭將口中的青草吐出,撇撇嘴,低下頭,迴想著驗血時場景,輕輕喃喃,“可能吧……”


    “不僅僅是可能吧,陳虞同李家關係不錯吧,如果我沒記錯,陳虞也是李家人!”


    方步眯起眼眸,盯著李老頭,看他眸光平如靜水,深吸口氣,繼續道:“魔心,混元法,你們的驗證手法出問題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他身上還有閻羅鬼麵,我很懷疑……”


    “住口!”


    李老頭驀然變臉,起身盯著方步,眼中閃耀著明光,流雲遮日,殺氣遍布曠野。


    “嗬嗬,急了,我說到痛處了?”


    方步渾然不懼怕,不緊不慢的起身,凝視著那雙眸子,沉默久久,先撇開眸子,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跟腳吧,怎麽算,洛陽都應該和我是一邊的。”


    “他不是,魔心也好,混元法也罷都改不了靈魂的氣息,他不是李家人……”


    “他差點死了吧,靈魂未必不是招來拚湊的吧?”


    方步眯著眼眸,探手再拔出一根青草,隨心把玩著,暗自推算著可能性。


    在識海中,李天策是過去,蒼天代表未來,剩餘的殘魂代表現在,三位一體,孕養真魂凝聚,花費的時間也和洛陽消失的那段時間對得上!


    李老頭沉默下來,不可動搖的眸光動搖了,方步說的很有可能,最少現在尋找不到可疑的破綻,更找不到能推翻的角度,若推斷為真,那洛陽的真實身份就隻有陳虞知道。


    希望他就是小少爺吧,李家有罪,卻不至於斷子絕孫,那幫老家夥都在苦苦支撐,希望真能有希望吧。


    九霄之上,長空還是一如既往,門前高懸利刃,洛陽沒有急著向前,再等李天策,要先解決這個麻煩,今非昔比,天意可否化凡洛陽真的不清楚。


    “我記得你跟我說我的道錯了,那關於超脫的事你怎麽看?”


    劍光無聲臨近,如流水般湧入洛陽神魂,傳音輕如春風,洛陽卻不敢不迴答。


    想來可氣,高低為斷,他李天策憑什麽敢這麽跟他說話?


    “化凡劍道也快到盡頭了吧,到絕頂沒問題,劍壓六界也可,但不可能超脫。”


    “迴答我,實話實話,不然你做什麽我都搗亂,我可能勝不過你,但絕對能毀了你的期許!”


    李天策的傳音再度響起,有些不耐煩,洛陽深吸口氣,對著蔚藍色的天空,擠出個笑容,迴道:“我也不知道,隻想走一步看一步。”


    “可能我是你的轉世,但這一世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我從沒考慮過超脫與否,想的隻有兩件事……”


    “我不管你想什麽,從今天開始,必須給我考慮這件事!”


    李天策冷哼一聲,言罷禦劍乘風,眨眼消失在雲霄之間,形色匆匆,依洛陽猜想,必然是海族又搗亂了。


    超脫嗎?


    “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乎地;交通成和而萬物生。”


    考量到這個問題,軒轅聖皇的輕語悄然傳來,洛陽抬起頭,深吸口氣,隻覺得無比煩躁,感覺不吐不快,禦劍直向天門,不等懸劍斬落,淩厲劍光蕩過天門,連帶虛空盡數破碎。


    “今日心情不順斬你天門泄氣!”


    傳音一聲,洛陽禦劍向遠,轉而遁虛掠向混沌,收斂氣息,變作劉七模樣,催動夜隱術,悄然飛入天宮。


    繞過七八麵色難看的天神,感知著玉簡中的地圖,看雲海無垠,不由得有些後悔,就應該帶著唐念虞一起……


    念頭至此洛陽驀然醒轉,斬下慧劍,硬著頭皮向遠空飛去,沒多遠得見標誌的金殿,鬆了口氣。


    迷路最怕的就是尋不見參照物,眼下有了參照物,又有地圖在手,找到寶庫應該不難。


    如是想著,洛陽準備動身,雲橋上卻有動靜臨近,洛陽循聲望去,唐凡負手立在雲上,提著乾元太昊,身側跟著兩名神將,身形魁梧,卑躬屈膝。


    “天門毀了再建就是,洛陽可不是齊天劍仙,沒有仁義心腸,你說出兵征討他,可想過成敗幾何?”


    “臣有九成把握!”


    “無知!”唐凡低吼一聲,浮雲微頓,深吸口氣壓下怒火,轉而望向那武將,細細解釋道:“他的劍道以得道真境,道韻所至,墜落凡塵,沒了神通法術,沒了法寶符籙,你拿什麽同他鬥?”


    神將緊蹙眉頭,沉默許久,實在想不出辦法,退步躬身,道:“是微臣目光短淺。”


    唐凡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又道:“說來與你無關,洛陽是藏劍劍修,這些從來沒公布過,你不知道也正常。”


    “不過以後不能再這般了,你是我天宮的大將,朕等你開疆拓土呢,怎能不曉敵情?”


    “臣之罪,絕無再犯。”


    神將再禮,起身同時望向唐凡,沉吟片刻,道:“那天門怎麽辦,洛陽若是三天兩頭兒就……”


    “不會的,他所作所為皆有目的,此舉可能是敲山震虎,也可能是瞞天過海的幌子,天網可有感知,有沒有外來生靈?”


    “暫時還沒發現。”


    另外的神將抱拳一禮,唐凡點點頭,催動流雲直上三十三重天。


    洛陽收迴視線,等了許久方才繼續動作,有些明白玉皇隕落時的異象從何而來了。


    那根本就不是玉皇歸於輪迴,而是天宮子嗣隕落太多而產生的異象,氣運也是同一原因。


    乾元太昊,唐子威得到這柄劍成為玉皇的化身,現在這柄劍出現在唐凡手中,一樣的金蟬脫殼。


    還有天網,看來是某種遍布天宮的禁製,不知是何種模樣,得更小心些。


    細細想著,洛陽悄無聲息移動腳步,動作很快,約麽半炷香飛躍三重天,閃身藏入金殿簷下。


    根據玉簡中的描繪,不遠處便是神農秘境,神農鼎在那兒,與之相對的那片虛無便是保存寶藥的密庫,怎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


    觀察許久,洛陽決定硬闖,不管方步那句“他們正打算煉製長生不老藥”是真是假,也不管寶藥究竟在不在這兒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萬一寶藥被煉化,前功盡棄。


    與此同時,三十三重天上,唐凡握卷而坐,赤雲君站在身側,打量著那鬼鬼祟祟的人族摸向藥庫,不由輕咳一聲,怕誤了時機。


    陛下說洛陽可能迴來,但這人卻不像洛陽,不管像不像,再繼續下去,礙於寶藥,就不好動手了。


    唐凡不緊不慢地放下書卷,瞥了眼明鏡中的情勢,暗地裏譏嘲著洛陽的愚蠢。


    那番話和故意的停留都是有意為之,為的就是釣魚,至於寶藥,寶藥根本就不在庫中,那兒隻有傳送陣,隻若洛陽進去就會被傳送到混沌深處,五帝七王都在那兒等他。


    就算五帝七王都敗了洛陽也活不下來,那顆年邁不堪的太陽爆炸足以將他湮滅!


    寶庫漸漸近了,洛陽總感覺有些異樣,看看虛空,望望背後的金殿,正欲壓下遲疑向前,忘四在菩提樹下飛起,輕輕嗓子,開口道:“務必多想想南諾大人!”


    聞聲,洛陽幹淨利落的退後幾百步,提劍斬下,明耀的劍光破碎殿堂,被傳送陣無聲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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