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柳迎風,芬芳隱動,漣漪打散湖心的雲空,七八旅鳥遊過,悄然駐足在畫亭的琉璃瓦上,四下望望,對亭中執卷苦讀的素衣佳人訴說著值得稱道的遠景。


    清風旋著穿過畫廊,在亭中停留片刻,頑皮的將伊人攏在耳後的幾縷青絲再度吹落。


    卷上的兩三文字被擋去,柳雛勾起青絲攏在耳後,心思為字裏行間的美所陶醉,眸光卻依舊古井無波。


    洛陽輕輕舒展眉頭,嘴角不由得勾起,點頭應道:“不錯的,她的確很值得人敬佩。”


    “那是自然,我老曹從來不會看錯人,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吃,這宮裏的飯菜殿下吃得而我卻實在下不去口。”


    聞聲曹青凡哈哈一笑,拍拍洛陽的肩膀,帶著他落入通向宮外的平整車道。


    一板一眼的方磚簇擁著向遠處延伸,車道四下悄寂,僅有數個威武的披甲宮衛按刀跨立,怒目圓睜著,成為這一路除了朱牆碧瓦外的唯一景觀。


    時間將至早朝,宮中的人不少,無一不是忙的不可開交。


    皇祭將近,來陽城的人從未有過的多,老城從未有過的忙碌著,誰不想偷閑,可能這光景中偷閑的人卻是不多,洛陽算一個,曹青凡算半個,剩下的便是夏祈星父女了。


    轉過道口,走通內關,宮闈遮擋不住的明耀的輝光落下,那熟悉的煙火味與抑揚頓挫的叫賣聲傳來,洛陽瞧瞧同宮門的距離,腳步慢了半拍,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那雙漂亮的劍眉蹙的更緊,將少年不平靜的內心暴露的幹淨。


    天門被封禁的麻煩遠比他想象中的大,這個距離他才聽聞聲響,覺查音色,這種實力無需三花五氣大修,一個夠強的洞玄修者隨便一擊都能夠死個幾十次。


    “你的天門經脈都被封印了,用的手段五花八門,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的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這還是次要的,憑你自己的本事,這封禁得三年才能破開,這三年你得在大夏過了,有什麽要求嗎?”


    洛陽的倔強模樣曹青凡早就心中有數,所以更不願移開視線,繼續不緊不慢的走著,用嘴角勾勒著得意的淺笑,好奇洛陽會給出個什麽樣的答案。


    聞聲洛陽腳步一頓,緊握著的拳頭鬆開了,深深吸了口氣,緊促的劍眉微微舒展,道:“請給我一柄劍。”


    “劍?”曹青凡眉頭一挑,這個答案在猜想中也在意料外,洛陽是個劍修,要劍在猜想中,可僅僅要一柄劍就在意料之外了,捫心自問,若他是洛陽定然會要上七八件寶貝,畢竟現在想殺他的生靈很多。


    曹青凡不出聲,洛陽不急著追問,就這樣沉默了好會兒,曹青凡似確認般的再度追問,“隻要一柄劍嗎?”


    “一柄劍就夠了。”


    洛陽點點頭,目光篤定,叫曹青凡不由得開口打擊他,“你應該清楚現在的處境吧?洞玄往上的修者,無論妖鬼還是人,你僅僅隻有一劍的機會,一劍後他不死你就死!”


    “那本就是藏劍劍修的道,藏劍於心,一劍死生。”


    “你是打算重修?”


    曹青凡不由得眯起眼眸,試探著洛陽的心思,取出一柄尋常寶劍遞給洛陽,眼中存在著清晰可見的期待。


    洛陽接過寶劍,手掌輕輕撫摸著劍身,這瞬間心底裏的所有不安都散盡了,很踏實,如果能再吃上頓美食,實在就是最完美不過的事了。


    春風得意,一老一少前後擠過街市,方才走近攤位,幾個端著吃食的豪客快步遠去,自己占據一張桌子的儒生端著餐盤走向素日不喜的豪客那一桌。


    洛陽與曹青凡前後坐下,叫了同樣的吃食,細嚼慢咽著,眯著眼眸,貪戀著口中鮮香滋味。


    片刻光景,洛陽淺笑著伸了個懶腰,抬起頭來,後知後覺周圍的人竟然再度走空,僅僅一頓飯的時間。


    “其實我們很相似……”


    “我們不一樣,也不相似。”


    洛陽瞥了眼曹青凡,手掌在劍身上摩挲著,搖晃著腦袋,嘴上不同意曹青凡的觀點,雖然心底裏不得不承認,某些地方他和曹青凡的確很相似。


    “其實第一次我就可以殺了你,不過你在臨淄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很合我的口味,所以你活到現在……”


    “要說什麽就說吧,我想,你給我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應該不是打算叫我對你感恩戴德吧?”


    “當然不是,隻是想跟你做個交易,我幫了你解開封印,你答應我一件事……”


    “關於柳雛的事吧?”


    洛陽打斷曹青凡的話,摸索長劍的手掌停下動作,歪頭瞧瞧空蕩的長街,似許諾般的說道:“放心吧,不管人皇祭是個怎樣的結果,也不管你會不會發瘋,柳雛都會活著的。”書包


    曹青凡滿意的勾起輕笑,丟給洛陽一枚玉符,起身瀟灑而去。


    “你想解開封印的時候就握它,身為劍修信任自己的劍是好事,但別忘了絕處逢生的自信同招引滅絕的自負僅有一線之隔!”


    “還有,那群追尋超脫的老東西大概分成兩派,一派希望在不傷害六界的情況下得以逃脫,另一派隻要超脫,不在乎其他,蒼天是兩派的敵人,也是兩派的武器,慎行,別忘我了答應我的事。”


    洛陽點點頭,也沒再停留,提著長劍快步跟在曹青凡身後,走近街角,曹青凡瞥了眼樹下的陰影,腳步一錯憑空消失在街頭。


    這是一種示警,洛陽心知肚明卻沒有停下腳步,大步走著,恍然間一抹殘影出現在洛陽身邊,彎刀當空斬下,洛陽清晰看見刀的軌跡但身體卻慢了半拍,本應完美避過的刀斬在左肩,白衣上盛放起刺目的血花。


    “我的閻羅大人,原來你僅剩這點本事,把鬼麵交出來,我可以給您一個全屍……”


    飄渺的聲音在四下迴蕩,洛陽好似沒聽見般繼續向前走著,幽影再現,洛陽好不狼狽的避過落向脖頸的彎刀,背後卻再留下一道不淺的傷口。


    “閻羅大人,人做久了恐怕忘了當鬼的規矩,死了有時候不是件壞事!”


    那使徒輕聲喃喃著,催動幽影一刀刀落下,洛陽身形不斷踉蹌著,眼神卻是無比的平靜,十數步距離,從開始的毫無還手之力到現在已能格擋躲避一二。


    “說個笑話,閻羅叫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閻羅大人,我什麽時候死?”


    “對了,您的斷罪呢?我有罪,好怕啊,閻羅大人!”


    “看啊,這個狼狽的喪家犬是誰,奧,是昆侖小師叔……”


    風言風語在街頭迴蕩,洛陽身邊的幽影從一個變成兩個,又從兩個變成四個,五個,甚至更多。


    禁宮漸漸近了,使徒的話再度傳來,“走啊,繼續走啊,看到前麵的那個狗洞了嗎?鑽進去,隻要鑽進去你就能活下來,像一條狗那樣活下來!”


    洛陽的腳步一頓,平靜的眸光終於有了波瀾,目光望向一處飛簷,藏斂鞘內的長劍陡然出鞘,劍吟鏗鏘卻無萬丈光寒。


    站在石桌前的曹青凡坐下了,眯起眼眸,凝視著祭壇的方向,所有可能的敵人都被壓下,最可能破壞一切的劍成為守護底線的後手,一切就緒,接下來就看命數了,柳雛能不能被上天承認,這不僅是她的命數,也是自己的命數。


    洛陽的劍輕飄且無力的揮空,使徒自洛陽背後遁出,獰笑著斬下彎刀。


    一路的冷嘲熱諷為的就是這瞬間,誰在意閻羅鬼麵的下落?


    他是使徒,隻要殺了洛陽,隻要殺了洛陽就夠了!


    刀落無聲,就連殺氣都被小心藏斂的幹淨,絕不可能發現這一擊的洛陽卻動了,劍鞘揮斬弧線如月,帶開彎刀的同時劍鋒刺出,鞘斷,彎刀重重斬在洛陽肩頭,鋒銳的長劍同樣刺破使徒的胸口。


    “你是怎麽知道我要做什麽的?”


    “你太急了,你出刀完全是因為我要你出刀而不是你自己想出刀……”


    “方才的時機很好,使徒應是最見機主義者,稍縱即逝的機會絕不能放過,這可是您親口說的!”


    “是啊,可後麵還有一句你忘了,使徒也應是最審時度勢者,劍不歸鞘萬變不定,十拿九穩亦是相對而言。”


    “受教了!”


    使徒握著刀的手掌鬆開,周身燃氣森白色焰火,片刻光景僅僅剩下一張白麵。


    洛陽無力的盤膝坐下,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掙紮著起身,帶著殘劍邁步消失在城門後的巷陌。


    “可惡,這個該死的廢物,就差一點!”


    邋遢道人氣惱的丟開手中的石子,天師為之一笑,迴過頭來,看看一片大好的局勢,道:“失之毫厘,差之千裏,洛陽的確不敢解開封印,可他的實力也不僅是表現出來的這一點……”


    “請大人解惑……”


    “他表現出來的不多,但劍意還是有的,五氣境下的修者就別動手了,結果不會變得。”


    邋遢道人眯起眼眸,微微思量後倒抽了口冷氣,試探道:“難道是混元法?”


    天師點點頭,目光再度落向鏡湖,神念紛紛,一道道令下,一枚枚子落,調兵遣將,靜候皇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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