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之上嵌有碧空如鏡,映照著紅塵間的喜怒別離。


    郢都行市中的怒吼哀嚎聲未待消散,兩三身纏紫氣的異獸自空中俯衝而下,揮舞利爪,怪叫聲叫百姓失神,化為一個個木偶傀儡,任由異獸殺伐宰割。


    “月閃!”


    生死攸關,洛陽禦劍歸來,三尺劍當空斬過,盡殺異邪。


    失神的百姓豪俠前後迴神,相繼倉皇的散開,洛陽耳畔傳在湘雲公得意的大笑聲,環目四顧,一道道流光騰空而起,構築為璀璨的陣光當空壓下。


    拓胡麵色清冷的踏出虛空,手印變換,無數鎖鏈纏住周圍的百姓,數百人吊鎖在虛空間,眼中的帶著淚花,對著洛陽不斷高唿著救命。


    “你不想他們死吧,把那柄劍給我扔了!”


    洛陽抬起頭,望了眼拓胡,正欲丟出天劍,懷中的小獸連同數十個孩子便沒了生機。


    “不好意思,你遲疑了……”


    洛陽眉頭輕挑,拓胡卻仰起頭,笑的瘋狂,模樣猙獰的好似鎮壓在十八層地獄最深處的惡鬼,叫人心驚膽寒。


    “怎麽,攻過來,現在的我手中沒劍,你不會連動手的勇氣都沒有吧?”


    “當然有!”


    拓胡一拳轟在洛陽的胸口,勁氣透體,將那件整潔的白衣轟碎。


    洛陽張口吐出一口鮮紅,不屑的笑著,審視著陣法的結構,冷聲道:“就這點力氣,是沒吃飯嗎?還是最近在花舟上浪費了太多氣力?”


    拓胡輕笑著抓住洛陽的脖頸,縱身衝上九霄,重重將少年灌在地上,強橫的風暴將周圍的屋舍摧毀,瓦礫下傳出聲聲哀嚎,淌出鮮紅刺目。


    洛陽依舊維持著笑容,邊對比坤極陣書思考著破陣之法,邊張口向著拓胡淬上一口,繼續譏道:“就這?虧你還是個大羅修者,都不如湘雲公那個廢物養的狗咬人痛!”


    “閉嘴,雜碎!”


    拳頭落下,洛陽再度吐出一口鮮血,凝視著拓胡,笑得更加不屑。


    “就這?”


    拓胡薄怒的起身,舉腿劈落,腳印落在白衣上,洛陽胸口傳來細密的骨骼破碎聲,大地上的裂紋更深了,瓦礫中的哀嚎聲歸於平寂。


    “就這?”


    洛陽的聲音很小,笑得更是輕蔑,這個陣法很古老,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拓胡深吸口氣,獰笑著掐住洛陽的脖頸,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想逼我殺你借此逼出蒼天,可惜,我不會殺你,你我都清楚,一死道成空,死亡其實是一種解脫,而活著才是真正的痛苦!”


    洛陽沉默著,饒有興趣問道:“你還有什麽手段,當著我的麵殺光這一城的人?不是我看不起你,拓胡,你敢嗎?”


    “當然不敢……”


    拓胡搖搖頭,環顧城池百姓,道:“這城池中有十萬九千八百餘人,殺了他們有什麽意思,我會叫他們生不如死,在你麵前生不如死!”


    說著幾個鬼靈步出虛空,身形掠出城中,片刻後帶迴幾個梨花帶雨的少女。


    “洛陽,睜大眼睛,我們的遊戲開始了!”


    拓胡得意的說著,鬼靈上前,衣服破碎聲響起,劍吟聲亦響起。


    璀璨的劍光當空閃過,直接斬去鬼靈的頭顱,洛陽起身戰直,眼中跳動著赤紅色的光輝,探手虛抓,天劍落入掌心。


    “你殺不殺他們,你不殺他們我可就要殺你了!”


    聲落劍動,明暗劍光對影成雙,拓胡飄身避開,心念一動,空中的剩餘百姓盡被抹殺,哀嚎聲迴蕩在城中,聞之心碎。


    “您可是聖子,這可是您叫我殺的,我哪能不給您麵子?”


    “殺得好!”


    洛陽大笑著舉起天劍,不管不顧的向著拓胡斬出一劍,光影交錯,拓胡身外浮起一副甲胄,將劍光盡數彈向高空,又抹殺數十百姓。


    “原來如此,聖子大人原來是想要自己動手,屬下這就幫你!”


    拓胡獰笑著舉起手掌,大地震動,無數鎖鏈纏繞著城中的百姓掛在半空,皇宮中氣運閃耀,算是郢都城中為數不多的淨土。


    洛陽提起天劍,環顧著周圍的百姓,天劍遲遲沒能落下,藏劍於心,劍出從心,不論洛陽如何掩飾,他終究還是放不下這一城的百姓。


    “怎麽?聖子冕下改變主意了,懶得出手對付這群卑微的螻蟻,想讓屬下幫您?”


    “拓胡,別忘了拓家!”


    “嗬嗬,聖子冕下可能誤會了,人鬼不同,人族隻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屠了這一城人族也不敢開戰!”


    拓胡得意的笑著,隨手扯斷數根鎖鏈,任由無辜的百姓哀嚎著落下飛雲,看著想動卻不敢動的洛陽,道:“與之相反,你敢屠了我拓家,地府必然群情激憤,上次的事可沒完呢,兩相疊加,人族被毀的可就不僅是一座城了!”


    對拓胡的話,洛陽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人間的情況的確如拓胡所說的那般,生而為人卻有三六九等,人間的人很多,沒修行的多,怕死的更多,戰爭也隻能被動的發生……


    “看您這神情好像是認清了情勢,這很好,現在您有兩個選擇,一,放出蒼天咱們同歸於盡一了百了,二,殺光這一城人,我們就此別過,下次繼續……”


    聞聲,洛陽心中一緊,不再猶豫,提劍攻向拓胡,他破不開這座法陣,所以不論怎樣他都保不住這一層的百姓。


    看似有兩條路可選,其實他根本毫無選擇,本來就站在懸崖邊,退無可退!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便看著他們去死吧。”


    拓胡輕聲宣判著百姓的命運,一縷虛無縹緲的劍光斬去陣法一角,繼而便被莫名的力量湮滅。


    妖皇手印變換,掀起太陽真火擋住無量星劍,少年祖師眉頭輕挑,瞥了眼洛陽,探手握住一縷流雲,一劍斬退妖皇,一劍斬向人間,未待突破虛空被旋動的輪盤擋下。


    舉目望去,閻皇起身收迴輪盤,瞥了眼拓胡,傳音道:“清虛,拓胡牽扯到一個很強的存在,他不能死,否則六界將永無寧日!”


    “永無寧日?他活著我人間也永無寧日!”


    少年祖師薄怒的斬落三尺劍,窮極快、準、狠、變四相,這一劍,是得道真意的拔劍術!


    妖皇、南宮榕若、南離同時出手想擋下這一劍,真火、神光、魔焱前後落空,三尺劍光重重斬在閻皇身上,地府氣運瞬間泯滅三成!


    洛陽抬起頭,凝視著緩緩愈合的陣光,舉劍揮斬,斷罪劍光斬破重重流雲,沒能傷到法陣分毫,就好似一顆落入水中的石子,除了能引起漣漪外別無他用。


    “被發現了,這麽看來我們的遊戲時間不多了……”


    拓胡眺望著虛空之外的爭鬥,手印變換,未待陣法運轉周圍的光陰停滯下來,一縷流雲飄落化為蒼天模樣,笑容很是得意,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今天。


    “洛陽,別露出那副表情,放開封印,你需要力量而我能給你力量!”


    “你應該明白,今天的讓步等同於抱薪救火,不殺了拓胡,今天的情勢能不斷重複,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們賭的就是你的善良,而你沒有選擇,隻能在痛苦中不斷掙紮最後一無所有時還是要迴到原來的道路上。”


    “地上有蚯蚓天空才會有雄鷹,握劍的那一天開始你的命運便已經注定,改不了的,天命之下,爾等就如風中飄絮,無力左右自己更別提其它。”


    蒼天喋喋不休的說著,洛陽閉上雙目,緊握著拳頭,瘋狂運轉混元道法。


    一時間風雲變幻,靈氣翻湧,洛陽身外形成方圓三尺左右的漩渦,靈力與陣光盡被吞入其內。


    這股力量很強,可想要破境三花,還是差一點,半步距離再次遙遠的好似天涯海角。


    “保管好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它會開出花來……”


    無塵大師的話沒來由的在心底響起,洛陽睜開雙眸,深吸口氣,取出那枚舍利,緊握在手中。


    就如沉寂一冬的種子,舍利放出層疊明光,萬丈光輝中千萬金蓮盛放。


    誦經聲迴蕩在耳畔,洛陽抬起頭,不知何時身邊出現九道虛影,樣貌各異,姓名各異,卻都是天劍仙,都是先驅者。


    “借你一劍,平定山海!”


    斬釘截鐵的話音透過時空,九道劍光融入漩渦,強橫的洛陽盤膝坐下,忘我忘敵,再睜眼時眸中閃過精光,背後浮現異象。


    海上生明月,漫天浮星輝。


    天劍的嗡鳴聲愈加鏗鏘,素白的劍身上多了九道金色紋路,向外逸散著金燦燦的焰光。


    蒼天冷笑著解除封禁的時光,瞬時間十萬百姓倒在拓胡的法陣下,城破死寂,冤魂的哀嚎聲與拓胡的大笑聲顯得格外刺耳。


    “逆光!”


    蒼天迴身望向洛陽,期待著少年的神情,而洛陽隻是鎮靜自若的舉起天劍,向著拓胡,向著法陣,向著蒼天輕輕斬落。


    四下的虛空驀然變換,一切歸迴到大陣封城的那一刻。


    蒼天消散,拓胡直麵著天劍,猙獰的笑容不見了,眉宇中盡是歇斯底裏的瘋狂。


    此時此刻,麵對洛陽,他竟有種想要屈膝跪下的錯覺!


    劍落,郢都的天空微微昏沉便恢複原樣,明耀的光輝灑落,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


    方才的經曆就像一場噩夢,小獸歪著小腦袋,洛陽無力的躺在城外荒野上,望著空中的昊日,傻傻的笑著。


    飛雲之上嵌有碧空如鏡,映照著紅塵間的喜怒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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