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倒吸涼氣,長槍的龍眼邪氣更甚。


    他丟失五官的臉團再次扭曲,擰出麻花紋。


    “你…!”


    宋清羽麵帶悲憫,記憶恍然迴到數年前。


    避世山穀之中,藍衣中年人向他遞出酒杯,嘿嘿笑道:“我新釀的高粱酒,嚐嚐。”


    白酒濃香四溢,宋清羽無奈搖頭,“你身有重疾,還天天喝酒,不怕死得更快?”


    “嗐!早死晚死都得死,倒不如在臨終之前,大口吃肉,大口飲酒,活出個痛快!來日下了地府,也不至於心懷遺憾,死不瞑目。”


    宋清羽接過酒杯,正想著安撫之語。


    對方的笑容卻忽然牽強,“宋小友。”


    “怎麽?”


    “若有朝一日,我麵目全非,違背心道,盡作惡事,你會對我如何?”


    彼時的宋清羽年輕氣盛,隻當是玩笑。


    “自然是送你解脫。”


    中年人愣了片刻,幾秒後,搖頭大笑,“好!若你能殺我,一定要履行約定!”


    “隻會躲卻不還手,虧你還是渡劫修士!白給渡劫丟人!”


    一聲怒罵刺入耳中,宋清羽迴過神。


    眼前又是無盡戰場。


    傲然的中年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隻有空無五官的人臉。


    “叮!”靈劍突然打出,連槍帶人橫掃一邊。


    教主臉肉抽搐,握槍的手都在發麻。


    “臭小子,還挺能打。”


    宋清羽麵無波瀾,靈雷自劍尖纏繞。


    “尊者,我會履行約定。”


    這話沒頭沒尾,教主聽得發愣,“什麽…?”


    下一秒,雷戒自天打下。


    “轟!”


    教主閃身躍向一邊,方才他所站立的地麵,已然地裂磚碎,凹出巨坑。


    他深吸一口氣,肩膀劇痛無比。


    教主扭頭看去,肩上被靈雷傷到,已皮開肉綻,露出白骨。


    “他奶奶的!”他煩躁咒罵。


    數年來,他身居高位,戰無不勝,早已是天道教中的“無上戰神”。


    如今,竟然被一個臭小子傷到了!


    若是傳出去,他臉麵何在?


    他換了隻手,握緊玄槍,“敢傷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槍尖靈力迸出,所及之處,寒冰封地。


    宋清羽卻早有所料,一張火符落地,冰火成戰。


    教主還不甘心,又是幾槍打出。


    數秒之後,他臉上的肉團越加扭曲。


    他攻擊淩冽,殺意森冷,自認在槍法之上,未嚐一敗。


    如今,竟然沒有一擊刺中宋清羽。


    又是一槍下去,靈雷卻先行降臨,隨著長劍刺入軀體。


    “啊!”


    他慘叫起來,腦袋如蛋殼破爛,流露陣陣黑霧。


    一口鮮血從嘴裏噴出,他心懷不甘,玄槍卻已跌落在地。


    “你究竟是何人!怎麽可能對我的招式一清二楚!”


    宋清羽俯視看他,劍尖已刺入他的丹田。


    “踏龍君。”


    “什…”


    “你記不起來嗎?”


    一句質問入耳,教主的臉肉瘋狂抽搐。


    他無力地癱在深坑,整具身軀扭成一團。


    “踏…踏龍君,踏龍君是誰……”


    他抱頭呢喃,玄槍的龍眼中,邪氣更甚。


    宋清羽一劍劈開玄槍,天雷即降,黑霧邪氣瞬間消亡。


    他這才重獲片刻清明,遙遠的記憶如潮水湧來。


    玄龍靈山上,他腳下踏著惡龍的腦袋,俯瞰山下的萬家燈火。


    那年的他,渡劫之境圓滿,離仙位僅一步之遙。


    月色間,村落的燈火明滅不止。


    他攬著宋清羽的肩膀,浴血而立下豪言壯誌:


    “從今往後,我齊鎮天要殺盡惡龍,斬盡邪魔,保萬世太平,予山河無恙,修無上大道,作中洲第一仙!”


    宋清羽替他擦幹淨玄槍,“仙人得有名號,尊者想好仙名沒?”


    他摸著下巴,眯眼沉吟片刻。


    腳下的龍還流著溫熱血液,他拍腿定下:“想好了,就叫——踏龍君!”


    宋清羽麵容複雜,忍了半天,終是沒忍住:“好土。”


    ……


    深坑之內,踏龍君五官漸顯。


    “我記得了。”


    他呆呆呢喃,泛紅的眼看向宋清羽。


    “你長大了,小友。”


    宋清羽淺笑起來,“數年過去,滄海桑田,更何況你我?”


    踏龍君嘴角鮮血如瀑,卻還撐著笑。


    “也對,一晃眼,便物是人非,萬物終究如白駒過隙,匆匆而已。”


    幾句話間,他的四肢已化作煙霧四散。


    身軀的知覺漸失,他無奈彎眉。


    “多謝你履行約定。”


    宋清羽垂眼沉默,束手旁觀。


    他不會救踏龍君。


    以對方嫉惡如仇的性格,得知自己向邪教俯首稱臣之時,便會心起魔念,瘋癲成狂。


    與其讓踏龍君痛苦度日,不過由他親手了結,送好友一朝痛快。


    眼看踏龍君身軀消逝,隻剩一顆腦袋時,宋清羽這才淺笑開口:


    “來日方長,再會。”


    踏龍君這才安然地發笑。


    “告辭。”


    話語落下,四周空空蕩蕩。


    宋清羽這才收迴長劍。


    世上再無踏龍仙君。


    也沒有他的忘年之交了。


    暗處,黑衣邪修的拳頭發紫。


    踏龍君的實力,在天道教中也算上乘。


    他原想漁翁得利,卻不料,踏龍君竟也輕易落敗,身死道消。


    九天雷戒之陣又有仙血加持,威力大發。


    在雷陣之內,無論是哪位尊者上場,恐怕都毫無勝算。


    他瘋狂思量,正想使出暗器,就見宋清羽一眼瞥來。


    “艸!”


    黑衣邪修低聲罵起髒話,轉身就跑。


    現在正麵對抗,沒有勝算,再待下去隻會沒命!


    他匆忙撕開虛空之陣,一揮衣袖就躍向其中,三兩下就沒了身影。


    宋清羽見狀,隻好不再追。


    他有的是時間追查天道教。


    當務之急,是先占領月昭,清除反抗之軍。


    另一邊,正看戲的行羽已經愣住。


    搞什麽鬼?!


    他把宋清羽帶來,是要宋清羽死在這。


    而不是看兩人敘舊的啊!


    如今連教主都死了,他再留下去,也得丟命!


    眼看勝算全無,他咬牙切齒,拔腿就要跑。


    “想跑去哪?”


    戌林領軍而來,擋在他麵前。


    “啊!”


    行羽嚇得癱倒在地,下意識咒罵:“戌林,我艸你他娘!”


    戌林毫不猶豫,一劍刺入他的嘴。


    劍刃挑轉,瞬間,他的一張嘴都血肉模糊。


    鮮血不斷滴落地麵,他哭得嗷嗷叫:“我錯了,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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