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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小巷,一排排樓閣悄悄隱匿於黑夜之中,石板路映著月光向遠方延伸。滿月樓懸著紅燈,熱鬧異常。樓內樓外嫵媚妖嬈,男男女女摟摟抱抱,香豔的笑聲讓不少過客眼前豁然一亮,恨不得立刻去看那環肥燕瘦的輕歌曼舞。


    到掛紅披彩的門前,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迎上來招唿莫如雪。嬌滴滴的聲音傳入耳中,一陣酥麻。


    “公子好麵生,是滿月樓的新客罷,來夏蓮這邊,夏蓮定讓公子黯然銷魂。”


    夏蓮拉著莫如雪走進滿月樓:“公子莫要害羞,奴家會好好伺候公子的。”


    紅色的小橋臥在溪上,玲瓏精致的樓台映入池塘,滿月樓內的環境奢靡至極卻不失清幽秀麗。精妙的假山上,既有翠玉雕成的樹,又有白玉刻成的蓮。


    莫如雪伸手在夏蓮的鼻尖上輕輕一點:“美人隻是說話便讓在下黯然銷魂了,但在下今日是來此處尋你們媽媽的。”


    夏蓮笑的花枝亂顫,把身體貼緊莫如雪:“公子真愛說笑,哪有來此處找媽媽伺候的?”


    院內有一片竹林,明亮的燈光下竹林鬱鬱蔥蔥,層層疊疊。燕國的春風還未衝淡殘寒,新竹筍便成嫩綠色,在春夜中隱隱露出頭。


    “美人有所不知,在下找你們媽媽是為了日後能天天找你,”莫如雪摟著夏蓮,將手緩緩伸進夏蓮的衣帶,湊到夏蓮耳邊低聲道:“怎麽,還不快帶我去見你們媽媽?”


    夏蓮嬌笑著用團扇打開莫如雪的手,道:“公子真壞,哪有在外麵做這種事的。左邊第三間房,媽媽就在那裏。事後,可別忘了奴家。”


    濃濃的脂粉味兒混著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掛著紅色的帷幔遮擋,玉手一伸,水晶簾動。一人正穿紅衣站在落地銅鏡前梳妝,略顯疲態的身姿依舊婀娜多姿。


    莫如雪衝背對著她的老鴇行禮:“在下見過媽媽。”


    老鴇自銅鏡前轉過頭,訝然道:“公子可是進錯房間了?”


    一張軟床放置裏側,畫滿鳥獸蟲魚的屏風在床榻上立著,將錦被擋住,僅露一角。檀木做的桌案雕刻著花紋,擺在屋子中央。莫如雪將琴囊放於桌案,頭上白色的發帶隨動作飄動。


    她認真道:“非也,聽聞媽媽早年風姿綽約,今晚在下來滿月樓想感受一下媽媽當年的風采。”


    老鴇婀娜的身姿倚靠著銅鏡,右手握一薄絹掩嘴輕笑:“眼下老娘都是可以當公子的母親人,難得公子不嫌棄,此處鶯鶯燕燕還甚多,公子真的不考慮考慮?”


    莫如雪正色道:“那些鶯鶯燕燕不合在下胃口,在下隻喜歡媽媽。”


    房門一直大開,可將屋內的情形一覽無餘。老鴇驀然起身,將你來我往的喧囂關在門外,接著一步步走近莫如雪。


    “公子真的想?”


    莫如雪脫口而出:“在下真的想。”


    話音剛落,老鴇便拖著搖曳的身姿撲向莫如雪。礙於左肩的傷,莫如雪不敢亂動,她隻得邊後退邊製止道:“媽媽稍等,稍安勿躁。”


    老鴇聽了莫如雪的製止非但沒停下,手中的動作反而變本加厲,顫抖的聲音道:“等什麽等,此事可等不得。”


    白色發帶飄然落地,老鴇的熱情讓莫如雪始料未及,她被迫僵在床塌上,任由老鴇撕扯衣裳。上半身的衣物很快就被扯掉一部分,脖頸上的肌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莫如雪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老鴇喘著粗氣問道:“公子怎麽沒動作?”


    莫如雪無奈地閉上眼睛,紅潤的唇在略待蒼白的臉上顯得醒目,單薄的身形偶爾發抖,柳眉微蹙,胸膛隨唿吸不斷起伏。


    她平靜地說道:“媽媽總得讓在下緩緩。”


    “緩緩?”老鴇看著那雪白的脖頸,不覺將手移上莫如雪的胸部:“公子莫不是……”


    與男子的觸感不同,老鴇冷哼一聲,一把推開莫如雪:“果然,難怪公子點名要老娘我,原來是位女公子,姑娘怕不是對滿月樓有什麽誤會罷?”


    莫如雪推開老鴇,從床上起身整好衣服,道:“小女子並不是有意戲弄媽媽,隻因家中突遭變故,無處容身,想入媽媽的滿月樓為歌妓。小女子知道尋常人等難入滿月樓,遂出此下策……”


    老鴇伏於案邊,以手托腮,斜眼道:“姑娘的意思可是隻做歌妓,不做皮肉生意?”


    莫如雪嬌柔地說道:“正是。”


    老鴇伸出手,掌心朝上:“呦!這得看姑娘的誠意。”


    莫如雪將一袋銀兩放於桌案:“一百兩銀子可否?若不可,等家中安定,小女子後續還能給些。”


    老鴇意外地瞅一眼莫如雪,故作鎮定道:“除了銀兩,還要看姑娘的技藝。”


    莫如雪素手一指琴囊,低頭含羞道:“小女子善琴,媽媽若不信,大可現在便考小女子的琴藝。”


    收起錢袋,老鴇問道:“你今年多大?”


    房外飄蕩出笛聲,絲絲縷縷,悠揚綿延。莫如雪以手撫麵,黯然道:“年芳二六。”


    老鴇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案,歎道:“年歲是稍稍大了些。罷了,看在你如此瞧得起滿月樓的份上,老娘我就留你一口飯吃。老娘既收你一百兩銀子,便不逼你,名字你自己取罷。”


    莫如雪抱琴行禮道:“多謝媽媽,奴家便用之前未出閣的名字,雪兒。還有,雪兒落魄時左肩帶了傷,煩請媽媽為雪兒找個醫員。”


    滿月樓西側,是歌妓所住的地方。住在這裏的歌妓大都隻賣藝,不賣身。老鴇命夥計清掃出一間擱置已久的空房,為莫如雪布好所需物品,並在門前的牌匾上注好名字。此間屋子雖不及老鴇奢華,卻也是個不錯的容身之處。莫如雪放下層層疊疊的帷帳,至少有足夠的時間能慢慢打聽林思柔的消息。


    不一時,老鴇自外麵帶迴一位醫員還有幾位夥計。莫如雪向老鴇道謝,示意老鴇和幾個夥計出去,隻留下醫員。空蕩的房間,彌漫著塵土的氣息。


    莫如雪坐於幔帳後,燈光下,頭發的影子似蛇身蜿蜒盤曲,呈向上之態。她薄唇輕啟,集靈動氣息於一身:“奴家敢問醫員貴姓。”


    滿頭白發的醫員衝幔帳行禮,聲音蒼老至極:“免貴姓張。姑娘請先出帳,容老夫查看傷口。”


    穿著木屐的腳輕盈地走出幔帳,莫如雪向醫員頷首,一身五彩衣裙更襯托出窈窕的身姿。行至光亮處,她緩緩坐下:“奴家傷在左肩,乃箭傷。”


    借著燈光,張醫員慢慢剝開莫如雪左肩的衣物。隻見血肉模糊的傷口離要害處約三寸,血跡斑斑的箭頭已看不出原來的色澤。


    他從藥箱中拿起鑷子,小心翼翼的清理箭頭四周的汙物。


    傷口很疼,輕輕一碰整個人就揪在一起。莫如雪牙關緊咬,冷汗淋漓:“多謝張醫員。”


    “雪兒姑娘的傷時間有些久,若取出箭頭恐怕十分痛苦,”張醫員用鑷子查看被箭頭射中的部位,搖頭道:“老夫建議姑娘找個人陪著,如此可減輕痛苦。”


    本已幹涸的血又重新從傷口流出,張醫員不斷用白布擦拭。望著染了血泡在木盆中的白布,莫如雪啞聲道:“不必了,奴家忍一時便好。”


    張醫員點點頭,拿起小刀在火上來迴晃動幾下:“好,姑娘忍著點,老夫盡量縮短時間。”


    不知張醫員手拿鑷子和小刀在傷口處尋什麽,莫如雪隻在銅鏡中看到他的手速極快,額頭跟自己一樣露出細密的汗珠。


    “唔……”莫如雪忍不住悶哼一聲,身體也隨之抽搐幾下。


    張醫員用鑷子夾住傷口處的箭頭,語氣平和地說道:“雪兒姑娘再忍一時,馬上就好。”


    半炷香後,木盆中的清水變成血紅色,莫如雪死死咬住頭發,她能感覺到,張醫員正將箭頭一點一點往外抽。“噗通”一聲,箭頭徹底被拔出,張醫員抓起麵前的白布,死死地按住莫如雪左肩的傷口。過了一時,流血的速度減慢,張醫員拿止血藥灑在傷口處,而後用白布捂住,給莫如雪纏上繃帶。


    “箭頭已取出,拖了這麽久姑娘應慶幸此傷未在要害部位,否則姑娘性命休已,”張醫員拿出紙筆,在桌上寫下一份藥方:“近期不要接客,此方可防止姑娘發熱,切忌服用至傷好為止。”


    莫如雪在琴囊中拿出一對步搖,扶著桌案站穩,她氣若遊絲,一聽便知是因強忍方才的疼痛所致:“多謝,此釵可值三兩銀子,請醫員出了房間不要告知任何人。”


    張醫員收好藥箱,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病,雪兒姑娘安心即可。”


    外麵依舊嘈雜喧鬧,滿月樓仿佛一座不夜城,哪怕整個世界都靜默,這裏也依然熱鬧。聲色犬馬方是此處的全部,哪怕散盡一切家財,哪怕難尋一絲真情。送走醫員,莫如雪將藥方壓在枕下。濃濃夜色,思緒悠悠,娘的麵孔浮現在眼前。淚水模糊雙眼,她靠著床上的屏風悄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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