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清晨,蕭妍便被院子外宮人張燈結彩的聲音吵醒,悠悠掀開眼皮,伸出纖長的手指,撥開帷幔。


    “娘娘醒了?”


    床幔被緩緩掀開,柔和的日光灑進來,蕭妍起身,“這麽早便忙起來了?”


    毋越端來一盆清水,伺候蕭妍洗漱,“湘嬪娘娘安排的是湖心亭午宴,昨晚宮道上便張羅起來了,昨日湘嬪娘娘派人往各宮裏遞了話,皇上和各宮娘娘皆要帶禮赴宴。”


    蕭妍用玉芝露水漱完口,以素帕擦幹淨嘴角,不由地揚起唇角,“她的心思一貫是巧妙的,本宮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奴婢昨晚和魏禧材從庫房裏挑了些東西出來,”


    用完早膳,蕭妍梳妝好,換上鳳袍,乘鳳輦往湖心亭去了。


    亭內早早便起了絲竹歌舞,絲竹聲清和柔美,舞姬們揮舞著荷粉色的水袖,圍著湖心亭邊舞蹈著。


    蕭妍沿著橋走上湖心亭,亭間高高低低錯落掛著好些燈籠,每個燈籠裏都掛著一個小字條,“燈謎?”


    蕭妍噙著笑意,坐上了鳳位,目光卻被亭外湖邊的一排排紅色竹竿吸引,眉頭微微蹙起,“那是什麽?”


    那竹竿間隔一尺立著一排,每隔竹竿的上端又插進去了三個鐵圓環,鐵環下掛著些許好看的紅色流蘇,冬日湖邊的風吹過,帶動流蘇飛舞,也使得竹竿轉動了起來。


    毋越和魏禧材順著蕭妍的眼神看過去,也隻是搖了搖頭,“聽聞湘嬪娘娘親自畫了草圖,讓宮人們照著圖紙做的。”


    蕭妍唇角的笑意更甚,想必今日又有新東西了。


    待人來齊,蕭妍忍不住看了一眼曹芳嫻的座位,座位空置著,曹芳嫻又告假了。


    還得再推她一把才行。


    “人都齊了,湘嬪,”景離摩挲著手上的扳指,笑意盈盈地看著陳詩語,陳詩語站在殿內,身穿一件荷綠色衣裙,外麵罩了一件青色的紗衣,寒冬中倒多了些春意。向景離福了福身後,擊掌三下,兩個宮人聞聲抬上一塊帶著骨頭的牛肉來,那骨頭大概一尺五寸,整塊肉排看上去將近三斤重。


    景離站起身來,負手而立,笑笑道:“牛排?朕從前見你做過。”


    陳詩語不答,笑著拿出一個青花瓷瓶,將瓷瓶中的東西澆在了牛排上,然後又取出火折子,隻一下,那牛排上便燃起了烈焰。


    “皇上,”陳詩語收起手中的火折子,站在火焰旁,溫聲道:“這牛排名為戰斧牛排,臣妾加以火焰,祝昭國,祝皇上,燦然奪目,常勝不息。”


    “好!”牛排上的火焰在景離的眼中跳動著,景離舉起酒杯:“好一句常勝不息!”


    殿內眾人皆起身向景離行禮附和道:“祝昭國,祝皇上,燦然奪目,常勝不息。”


    湖心亭內歌舞不止,陳詩語將戰斧牛排分切成小塊,分別送給景離和各宮娘娘們。


    牛排端到薑雲裳麵前的時候,薑雲裳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絲絹,抿住嘴唇,沉思許久。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歡快的樂曲戛然而止,景變成了悠揚的地方小調。


    “湖上那是什麽?”裕嬪指著不遠處的湖麵,一個個色彩斑斕的氣泡由湖岸邊飛向湖心。


    忽而風起,那氣泡大小各異,在陽光的照耀下,顏色更加絢爛,成百上千個在湖麵上上下起舞,輕輕飛揚著。


    蕭妍的心頭不知因何,竟泛起了些漣漪。她用餘光打量了一眼身旁的景離,景離已經被那景象深深吸引,眼裏隻裝得下湖心的氣泡和他的湘嬪。


    連沈玉蓉都不禁麵露驚喜之色。


    陳詩語緩緩道:“臣妾昨夜著人和了好些皂角水,將那竹竿上下封住,引了管子將皂角水不停的灌進去,風吹動流蘇,便帶動起沾著皂角水的鐵圈,這些泡泡便可隨風起了。”


    蕭妍聽見裕嬪不悅地冷嘲一句:“奇技淫巧,華而不實。”轉頭看了她一眼,麵上雖無表情,但眸子裏的冷光,卻是裕嬪不由地一凜。


    陳詩語裝作沒聽見一般,繼續道:“臣妾今日想向皇上討個恩典。”


    景離的笑意從未淡去,“你直說便是。”


    “臣妾今日請皇上與各宮姐妹攜禮物前來,又在殿內掛了許多燈謎,臣妾是想元宵佳節,闔宮同樂。”陳詩語眸光生動,“今日無論皇上還是宮中姐妹,以及宮人們,皆可猜燈謎,將所猜到的燈謎,拿來找臣妾宮中的雲澤記錄,每猜對一個,便可得一分,按照積分排序,便可依次從那些元宵賀禮中挑選一樣禮物。”


    蕭妍聞言,笑意一滯,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旁邊的景離,景離麵上的笑意仍在,但眸底卻霎時凝了起來,道了一句:“便按你說的辦吧!”


    蕭妍知道,陳詩語這是在刻意試探。


    “臣妾謝皇上。”


    午宴過後,許多人留在亭內玩起了猜燈謎,蕭妍見景離離開,自己也起身迴了鳳儀宮。


    湖心亭往鳳儀宮的路上,途徑禦花園,蕭妍遠遠地看了一眼荷花池一片蕭條,“給本宮把徐閩淵叫來。”


    “是。”魏禧材領命,躬身往太醫院去了。


    迴到鳳儀宮,蕭妍褪去鳳袍,換上了常服,便直接去了偏殿等著徐閩淵來。


    大概半盞茶的功夫,徐閩淵便背著藥匣到了鳳儀宮偏殿。


    “微臣見過皇後娘娘。”


    徐閩淵將藥匣放在一邊,完全沒有要打開的意思,想必他也明白,蕭妍這次叫他來,不是為了請脈。


    蕭妍也沒拐彎抹角,徑直道:“瑾常在中的是什麽毒,你如今可知道了?”


    徐閩淵作揖答道:“迴皇後娘娘,尚不清楚,想必是這些日子瑾常在的身子不適,停了那藥,如今全靠脈象已經看不出來了。”


    蕭妍以指甲在桌案上畫了一條看不見的線,沉思良久,“按理說,本宮讓你為她醫病時,她已經滑胎兩個多月了,可是你前幾日卻還能診出中毒的痕跡...”


    徐閩淵微微垂著頭,一襲白衣立在殿內。


    半晌,蕭妍猛然驚歎一聲:“本宮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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