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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月亮很圓,像一個玉盤掛在天上。黑夜裏有層層的稠雲,絲絲縷縷地飄著。高處有些濕氣,浮在空氣裏,濕冷濕冷的。


    玉休坐在階梯上,拿起放在身旁的酒壺,灌了口酒,燒得嗓子疼。


    也不知為何夢瑤歌喜歡這種東西,難喝死了,還不如茶。


    若是夢瑤歌在這裏,她一定會揉揉自己眼睛,然後懷疑這是那個一杯醉的玉休嗎。


    他現在可不是一杯倒了,隻是沒有她陪著一起共飲。


    夢瑤歌,我在你心中算什麽,你是不是可憐我才來卜星台陪我,縱使我明明知道,卻還奢望這一份陪伴能再長久些,直到天荒地老。


    師父說得沒錯,人果然是貪婪的。我,活成了我最討厭的樣子,可我卻不想改變。


    玉休抬頭望天,看著天邊那顆紫瑾星,眾星相拱,璀璨而生。玉休端起酒壺對著天上那顆星鬥,他伸出五指想摸,可是怎麽也摸不到。


    五指慢慢滑落,那顆星辰的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玉休驚得站起來,揉了揉自己的雙眼,他沒瞧錯。


    夢瑤歌,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主子,我……已經盡力了。”淮契低垂眼瞼,不敢看景芝。


    七八日了,沒有任何醒轉的痕跡,手臂上的青絲越來越長,顏色越來越深,青得發黑。


    淮契用盡平生所學也無濟於事,淮契這是第二次對自己的醫術產生懷疑,第一次是在景芝身上,第二次便是夢瑤歌,偏偏這兩個人湊成對,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淮宇:“主子,國師玉休想見你。”


    “不見。”


    “他說有東西給你,是夢小姐的。”


    景芝開門見山:“拿來吧。”


    玉休不急著將箱子給出去,反而牢牢抱住。景芝皺了皺眉,瑤瑤給了他什麽東西。


    “我掙紮良久還是決定將它交給你,我也知道我這樣做辜負了夢瑤歌,但這裏麵有救她的方法。”


    景芝黯淡無光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伸出手來:“快點給我,我要救她。”


    玉休望著眼前這個清瘦,眼底泛紅,一臉頹廢的景芝,心裏澀澀的:“景芝,夢瑤歌在你心裏是怎樣的分量。”


    “蒼天碧海,萬物生靈,都不及她在我心裏的分量。”


    “也包括你自己嗎?”


    “自然。”


    玉休聽完,雙手發顫,他這一刻不敢將這箱子交出去了。在他打開箱子的那刻,玉休便知道自己的私欲了,他的私心便是讓夢瑤歌長長久久的活著,做天空裏最璀璨的那顆星辰。


    玉休終究還是將箱子交給了景芝,“你……要好好的……陪著她。”


    玉休送完箱子一步都不想待在這裏。他為了自己的私心,食言夢瑤歌,甚至內心裏還有個聲音希望景芝在救她的時候死去,歹毒得讓玉休愧疚難言。


    景芝急忙打開箱子,是她寫的信,一封封疊好。


    景芝將第一封打開。


    景芝,在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經死了。我交代玉休一定要將這個箱子在五年後交給你,這時的你應該不想從前那麽傷心了吧。


    五年後,你會不會忘了有夢瑤歌這個人呢。五年後,你是不是已經娶妻生子了。我不想讓你忘記我,我也不想你痛苦,你是不是覺得很矛盾,我也覺得。我懷拽著複雜的心情寫下這些信,這是我在人世最後的念想,我既希望你能打開,又希望你不再觸碰這些痛徹的迴憶。


    在桑巫的時候我便中毒了,一直撐到現在也算不易,每次毒發的時候我想到你就挺了下去。


    我也曾埋怨上天待我不公,我也曾恨過那些人,最後,我釋然了。我不怪什麽,終是我們情深緣淺。


    其實我一直不敢跟你說,我不是夢瑤歌,我來自另一個時空,這算不算一種欺騙。我一直不敢想,你愛的是從前那個夢瑤歌,還是現在這個我。我真的好怕,怕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景芝,對不起。


    景芝哭成一個淚人,卻又連忙拆開第二封,玉休說裏麵有救她的方法。


    盡管字字錐心刺骨,可景芝還得一字不落地尋找。


    當翻到二十一封的時候,景芝看到了。


    不過心頭血而已,我的瑤瑤你為何這般傻,把自己的命搭上。能救你,要我的命又何妨。


    你在乎我,我知道,可我沒有你活著有何意義。


    景芝將信貼在胸口,無聲地流著淚。


    “主子,這絕對不可以,你身子那麽弱怎麽能取心頭血。你會死的,主子。”


    景芝摸了摸夢瑤歌的臉頰,瘦了一圈。


    “淮契你知道的,我也活不了多久,何況我做的決定誰都不能更改。”


    淮契默然垂首,心裏像是被刀絞了一樣。可他不敢,不敢下手,那是自己的主子啊。


    景芝見他不動,自己拿了匕首刺在心口,那血染紅了景芝的月白色單衣。景芝咬著牙,冷汗爬滿了整張臉,用食指沾了沾心口的血,塗在夢瑤歌慘白的嘴上,伸到夢瑤歌的口裏。


    景芝身子本就弱,做完這些就倒了下去。淮契連忙給他包紮好,想起還存了兩片皎月花瓣,都給景芝用了。


    夢瑤歌睜眼的時候,身旁沒有景芝,夢瑤歌掀開袖子一看,手臂上的青絲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情絲繞隻有一種解藥,你就是修煉玄陰之氣的人的心頭血。


    景芝,告訴我,為何一切都與我想的不一樣。


    夢瑤歌問習秋景芝在哪裏,習秋支支吾吾說不上來。因為景府裏沒有婢女,景芝就讓人把習秋請了來照顧夢瑤歌。


    夢瑤歌掀開被子下了床,因為在床上躺的太久,四肢都僵化了,夢瑤歌一下子摔在地上。


    習秋趕忙扶起夢瑤歌,夢瑤歌甩開,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夢瑤歌迎頭撞見淮宇,淮宇轉身就走。


    “站住,他是不是為我剜心取血,我有資格知道這一切,我要看他現在究竟如何了。”


    淮宇歎了口氣,論執拗,夢瑤歌與景芝不相上下。


    夢瑤歌看到那個躺在床上的景芝,她沒有勇氣去靠近他。都是自己害慘了他,剜心取血這是何等的痛苦。


    “夢小姐,心情鬱結對你的恢複不好。”淮契在一旁看著也哀歎,這兩個人的坎坷磨難實在太多,明明都是有情人,偏偏不如願。


    “痛嗎,他剜心取血的時候。”


    “主子他自己動的手,這是一個無比痛苦的過程,可主子嘴角一直掛著笑,他念著你。”


    “若不是有你上次為主子采的皎月花,主子可能早就死了。”


    夢瑤歌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哭了出來,奔到景芝的床邊,執起他的手,輕輕吻了吻:“我來了,景芝。”


    淮契默默退出去,把空間留給兩人。


    夢瑤歌忽然看到床的裏側有個木盒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玉休你為何食言。


    夢瑤歌咬住自己的手,不讓自己發出聲,哭了起來。


    原來,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寫那些信,他不會為我剜心取血。可是,沒有那些信,我又如何挺過那些痛苦無助的日子。


    夢瑤歌把頭埋在臂彎裏,泣不成聲。


    “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冰涼的手撫過夢瑤歌的頭,揉了揉她的發絲,輕柔得像是夢瑤歌的錯覺。夢瑤歌抬起頭,望見那張虛弱慘白的臉,強忍住眼角的淚花。


    “你真是個小傻瓜。”


    夢瑤歌撲到景芝懷裏,抱怨到:“你才是個傻瓜,誰都沒有你傻。”


    景芝摟住夢瑤歌的腰,輕柔得吻了吻她的額頭。


    “以後無論任何事,都要告訴我,別一個人忍著,我會心疼死的。”


    夢瑤歌扒開景芝的衣領,景芝連忙捂住:“怎麽,瑤瑤這麽急不可耐。”


    “給我看。”


    “別看了。”


    “給我看!”


    景芝沒法,由著夢瑤歌扒開衣服,白色的肌膚像玉一樣潤澤,可在心口卻被白色的繃帶包裹住,夢瑤歌的手輕輕顫抖著,指尖微微觸到繃帶便縮了迴來。


    景芝捉住她的手,引領著她伸到他心口,卻按在熊尖。夢瑤歌一下子紅了臉,這個混蛋,都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夢瑤歌想抽開卻又怕傷到他,隻能嘴裏說放開。


    景芝笑著,笑猛了便咳起來,嚇得夢瑤歌臉都白了。


    “你這咳嗽的病怎麽治不好?”


    “娘胎裏帶出來,沒什麽大事。”


    “那我也看著難受。”


    景芝戲謔:“瑤瑤會心疼我了,我真開心。”


    夢瑤歌抽開手,笑罵:“沒個正形。”


    “剜心取血又如何,我的命都願意給你,你還顧忌那麽多,你舍得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嗎。”


    “初宛,初宛呢。”夢瑤歌站起身,卻被景芝拽住。


    “陪著我,好嗎?”


    夢瑤歌想到那個明媚活潑的女孩,剛才的歡愉一下子消失了。


    “別什麽事都往你自己身上攬,蘇初宛的死與你無關。這件事我會查到底,你不要管了好不好。”景芝怕她傷心難過,那樣他比她更難受。


    “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景芝不要攔我,這是我能為初宛做的最後一件事。”


    “好好,但是我們現在先把身體養好再說,蘇初宛那邊有莫鬱殤呢。”景芝摸了摸夢瑤歌下巴,“你瞧你,都瘦成什麽樣了。”


    被景芝這麽一說夢瑤歌肚子確實餓了,下人送來燕窩粥,兩個病號對著彼此吃得幹幹淨淨。


    “秀色可餐,原來看著瑤瑤我吃飯都香了。”


    “胡說,是你自己好幾天不吃飯餓的。”


    景芝在夢瑤歌額頭彈腦門:“你啊,怎麽聽不得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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