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永柏望著趙雲霞離去的方向,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節發白,但心裏更多的是無力。他心裏明白,她娘這次真是錯得離譜。這次迴去娘家,他娘想再迴來,怕是沒那麽容易。


    他爹雖然平日裏不怎麽發脾氣,但也是個強的。這麽多年她娘對娘家的固執付出,已經讓他爹感到疲憊。這次她娘要是不低頭好好認錯,徹底斷絕和他外奶家的聯係,他爹估計是不會讓步。


    隻是他沒想到,她娘這次離開,真的再也沒能迴來。


    這邊,趙雲霞怒氣滿滿地迴了娘家,倒是在娘家受到了熱情款待。尤其她那個新過門的弟媳婦,大姐長大姐短地安慰她,並且給她騰了一隻窯,讓她安心住下,這讓趙雲霞心裏十分熨帖。


    趙老娘聽了趙雲霞的哭訴,連聲罵紀滿囤不是人,老紀家不做人。


    她覺得自己女兒在老紀家生兒育女,洗衣做飯,到頭來,連自己親生女子的婚事都做不了主,甚至還要被紀滿囤不留情麵地當眾指責,這口氣說啥都她咽不下去。她對趙雲霞說,一定要讓紀滿囤哭著來求,三請三顧才能迴去。


    趙雲霞也覺得這次確實委屈,紀永菲是自己生下的女兒,自己這個當娘的,難道都做不得女兒婚事的主?她是女人,是過來人,能不知道嫁個有錢富戶或者財主不比嫁窮漢強?


    可是到頭來,她倒成了惡人,被指責,被怪罪!反正這次說啥,她都不會輕易迴去。光紀滿囤來請還不夠,一定要紀老爺子三番四次地來請,她才會考慮迴不迴去。


    在娘家的日子,讓趙雲霞仿佛又迴到了沒出門子,做姑娘的時候。每日,她起早貪黑,洗衣做飯,割草喂豬,總都有幹不完的活,說實在話,比在牛家莊累多了。


    不過對此,她是甘之若飴。她覺得,自己迴來娘家,能多幹點,她爹娘就少幹一點,就會輕鬆一點,當女兒的不就這點孝順嘛。


    趙雲霞這一待,半個月就過去了。


    不過,這期間紀滿囤一次都沒來過,也沒讓紀永柏、紀永樺弟兄來接趙雲霞。


    對此,趙雲霞倒是不急,她現在心裏快活得很,隻要讓自己爹娘多歇著些,她累些算什麽!她知道以紀家人的性子,紀滿囤來接她是遲早的事。


    但,她不急,有人卻有些急。


    趙雲霞這次迴來娘家時,偷摸帶了些銀錢,都是她做繡活以及紀滿囤給的花銷剩的攢下的。可是,再多的銀兩也禁不住花,這次迴來娘家,她見家裏少這個,缺那個,便添這個,置那個,身上那點銀錢很快就花沒了。


    沒了銀錢 ,趙雲霞弟媳婦就有些意見了。


    一個沒錢的大姑子一直住在家裏吃吃喝喝總不是個事啊!而且,這個大姑子還總是喜歡教育她,總想著讓自己和她一樣,多幹活,最好是把家裏的活全包攬了,好讓她爹娘和小弟歇著。


    這不是給自己頭上多了一重婆婆嗎!趙雲霞弟媳婦心裏十分的不滿,可紀家又不來人,她也不能硬趕人走。


    不過,她突然想起之前鳳翔府來人找趙小舅,說想通過趙小舅從紀滿囤那兒弄造紙的秘方。那人說他出五十兩銀子當定金,隻要搞到紀滿囤手裏紙藥和燒堿的具體配法,後麵還會再給五十兩。


    寧平紙坊可是出了名的造紙大戶,造的紙不僅好,關鍵耗時短,產量大,這就足以讓不少紙坊東家懷疑他們有什麽秘方,所以便打聽到了紀滿囤,又打聽到了趙家。


    當時趙小舅是直接拒絕了這事。雖說趙小舅是個沒啥主見的男人,成親前總聽他娘的,如今成了親都聽她的,但趙小舅至少念過些書,知道這種事不能做,所以無論如何都沒答應。


    她那時候麵對五十兩銀子也十分心動。不過她知道,不管趙小舅拒不拒絕,以他們趙家和紀家如今尷尬的關係,這個錢肯定是賺不到手的。


    可是,如今卻不一樣了,有趙雲霞在啊!


    趙雲霞在娘家轉眼就過去了一個月,雖說自己每天眼睛一睜就搶著各種活幹,但她也看出來了自己弟媳婦的臉色漸漸有些不好看了,但紀滿囤這麽久還是不來接她,她也沒法子啊。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這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自己走迴去,一定要讓紀滿囤和他老紀家給自己低頭才行。


    趙雲霞弟媳婦自從有了自己的打算後,便旁敲側擊問了趙雲霞,得知紀滿囤每次做紙藥和燒堿都不避著趙雲霞後,便開始聯絡人,著手自己的計劃。


    她先是每日不經意的各種訴苦,說趙小舅娶她時拉下的饑荒還沒還上,人家逼債逼得有多緊,說趙老爹時常念叨著想在活著的時候蓋上磚瓦房,還說趙老爹想讓她生的娃娃去縣城裏的學堂念書……


    趙雲霞聽著聽著就著急,她家的日子是好過起來了,可娘家日子還難著呢!她爹病懨懨的這些年了,最後這點願望難道都不能實現嗎?


    趙雲霞弟媳婦見趙雲霞開始焦急犯愁,時機成熟,便把有人出高價買紙藥和燒堿配法的事和趙雲霞說了。趙雲霞一聽,當即搖頭拒絕,這可是自家男人當上紙坊大師傅的法寶,怎麽可能隨便讓人知道!


    不過趙雲霞到底沒能耐住她弟媳婦和趙老娘日日的哭訴,漸漸地她的心動搖了。加上紀滿囤這些日子根本沒想過來找她,甚至連紀永樺紀永柏都沒想著過來叫她迴去,她心裏的氣越來越大,甚至有了恨,想小小懲戒一下他們紀家。


    於是趙雲霞咬咬牙,把紀滿囤如何在院裏做紙藥和燒堿的事跟她弟媳婦叫來的人說了。那人也爽快,直接給了趙家一百兩,不過臨走前倒叫趙雲霞簽了一份契書。大致意思就是若這個方子造不出和寧平縣一樣的白紙,趙家必須得退還一半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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