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蓉花出去找趙雲霞,紀永靈拍拍紀永菲的肩,將她拉進了自己屋裏。


    外頭的天已經黑透了,屋裏也是漆黑一片。紀永靈點上燈,屋裏瞬間被照成了橘黃色。


    紀永菲站在炕沿前看著紀永靈的屋子,屋裏的陳設很簡單,一個炕、一個櫃、一個箱和一張桌,這一切在跳動的火苗和橘紅色的燈光中,顯得格外樸素又溫馨。


    她的視線在桌上攤開的紙本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有種說不出的羨慕和渴望。


    “坐啊,站著弄啥!”紀永靈道。


    紀永菲默默地坐在炕沿上,半晌才說:“哎,今兒你和三嬸能收留我,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收留我?”


    紀永靈笑笑,說:“你這是啥話?啥收留不收留的,你又不是沒有家!”


    紀永菲歎口氣,搖搖頭,說:“我真的特別羨慕你……哎,不瞞你說,我今兒和我娘嚷了一仗,我是摔門跑出的。本來我是想去爺和奶那裏,但是怕天黑咧,奶太操心,最後還是跑來你這邊。”


    紀永靈不明所以,笑問:“這迴又是為啥嚷仗呀?母女沒有隔夜仇,明兒就好咧,嫑多想!”


    一聽這話,紀永菲的眼睛就紅了。她抿抿唇,說:“哎,要是真那樣就好咧!你不知道,我娘竟然要把我說給我妗子那邊的一個呱嗒子(沾邊)親戚。”


    紀永靈擰了一下眉,紀永菲比她還小一歲,不至於這麽早說親吧!不過說親也要時間,說成也不一定就立即嫁過去。所以,她還是安慰道:“哦?這也不是啥大事,你和你妗子那邊也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不能嫁。”


    紀永菲苦笑一下,說:“是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男方是個麻子啊!我好好的一個大姑娘,又不瓜又不楞,憑啥把我說給一個麻子!”


    紀永靈臉微微一沉,趙雲霞這又是搞哪一出?


    紀永菲抹一下眼角,說:“你也是知道,我爹和我哥都到縣裏做活去咧,我娘就一直偷偷和我外奶家來往。來往也就算咧,反正我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今兒我那新過門不長時間的妗子來我屋裏,特意叫我娘把我支出去說話。


    我就知道我這個妗子肯定沒有啥好事,果然,我那妗子和我娘說,想把我說給她屋裏的一個親戚家的娃,那個親戚是個財主。我娘一聽男方是財主屋裏,非常高興,立刻說這事都不用問我爹,她就能做主。”


    紀永靈笑了,趙雲霞是記吃不記打啊,這種兒女說親的大事,她一個人能做主?雖說這些年來紀滿囤一直忍讓著趙雲霞,但這可是男權社會,紀滿囤又沒死,這種大事,她一個人能說了算?


    紀永菲的語氣裏帶著無奈和苦澀,接著說:“然後我那妗子吭哧半天才說,男方的喔娃是個‘麻子’,是七歲那年遭“天罰”出‘花花’(天花)留下的。我娘一聽是個‘麻子’,有些猶豫。


    但是我妗子說,男方給的聘禮高,要是能說成這事,還會給一大筆謝媒錢。她希望我娘能考慮考慮,畢竟我舅娶她的時候,還拉下了幾兩的外賬。我娘一聽我舅的外賬,二話不說,就拍板,說一定讓我爹同意這門親事。”


    紀永靈聽得眉頭緊鎖,趙雲霞真是糊塗啊!


    雖然經曆過天花能夠活下來,哪怕留下一臉麻子,都已經是極其幸運了。曆史上也有著名的麻子皇帝,但是普通財主怎麽能和權力頂端的皇帝相比呢?況且,紀永菲正是年少愛美的時期,怎麽能接受以後同床共枕的男人是一個大麻子?


    而且,紀永菲妗子有沒有隱瞞男方其他天花後遺症,未嚐可知。


    紀永靈雙肩無力地塌下去,喃喃道:“你說,在我娘的心裏,是不是誰都比不上我外奶家重要?哎,我娘這輩子就是欺負我爹對她太好脾氣,也不知道我爹耳根子會不會軟,聽了我娘的?我娘不如直接把我賣給官老爺家做丫頭換錢,給我舅他們還賬算咧!”


    紀永靈拉過紀永菲的手,拍拍,安慰道:“嫑胡亂想,二嬸還不至於這樣做!”


    其實說這句話,她也有些心虛。她沒啥底氣敢保證趙雲霞就不會這樣做。


    像趙雲霞這樣,越是沒得到過父母關愛的孩子,越是渴望得到愛。為了得到父母那點貧瘠的愛,這些孩子可能會不自覺地養成“討好型人格”。他們會努力迎合父母的期望,甚至犧牲自己的感受和需求,隻為換取父母那一點可憐的關注和認可。


    或許在後世,趙雲霞這樣的人會通過其他方式認識自己的問題,實現自我療愈,重新認識自己的情感需求,學會愛自己。


    可是如今這個時代,趙雲霞根本無從得知,她這種近似病態地討好娘家,即使她獻祭一生,甚至賠上子女,也未必能得到父母一絲的迴饋。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可憐人,隻是苦了她的身邊人。


    紀永靈輕聲安慰道:“永菲,你嫑著急,這個事二嬸一個人說了不會作數的!你說親這是大事,還有二伯和咱爺咱奶哩,咱家可都是‘看臉的’,說親頭一點就是要相貌端正,所以這事肯定成不了!”


    紀永菲歎了口氣,搖搖頭:“我爹和我哥在縣裏做活,家裏的事都是我娘做主。她要是真答應下來,偷摸和我妗子換了帖,隻怕我爹迴來就遲咧,改變不了啥的。”


    紀永靈沉默了。


    古代不是現代,現代人追求合同、協議,古人卻重諾。古人對信用的看重是現代人無法理解的,他們講究一諾千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哪怕是口頭約定,也要“一口唾沫一個釘 ”,用一生去踐行!


    不過,紀永靈還是安慰道:“不會的,換帖哪有那麽容易!明兒我就陪你去找二伯,讓二伯迴來和二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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